他在庄里待了几天,每日虽有紫樱陪着说话,心里却日益思念王朝雨,吃饭喝水,走路睡觉,无时无刻不在想她。王朝雨跟他相处虽不过半年,但她一颦一笑早就刻在他心上,不论是浅笑低吟,还是微嗔薄怒,都有无穷的魅力。可惜命运弄人,心爱女子的仇人竟是自己的母亲,他自己都不知该向着哪一边。心中苦闷,无人可诉。
又过了几日,李若天终于忍耐不住要去寻王朝雨。神女夫人劝不住他,只好由他离去。李若天怕她担心,临行前答应一个月内回到庄上。出了庄,却不知到哪里去找她,便只漫无目的地乱逛,期待能碰巧遇上。就这样走了两天,不知不觉来到当时住过的客栈,心道:“她曾与雪真约好一道报仇,何不到那里试试运气?”打定主意,朝当日那山坡奔去。
到了坡上,既不见王朝雨人影,又没看到雪真,李若天悲从中来,连声叹气,一屁股坐了下来,呆呆地望着坡下那片空地,回想那晚她守在自己身旁的情景,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出来。
过了正午,李若天腹中饥饿,正准备到附近城中买点吃的,忽见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朝这边走来。那人耷拉着脑袋,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,正是日思夜想的王朝雨。李若天欣喜若狂,从地上一跃而起,飞奔过去。
王朝雨看到李若天,吃了一惊,目光一黯,转过身去。李若天刚转到她面前,她又转了回去,偏不看他。李若天急道:“你是不是恨死了我?你一定要报仇,就杀我好了!”说着,两眼一闭,挺起胸膛,昂首受死。
王朝雨转头道:“到底是父子俩,他怎么死,你也要怎么死,他对不起你娘,你……”说到这里,蓦地顿住,眼圈渐渐红了。
李若天又绕到她面前,说道:“那你要我怎样?”
王朝雨胸口一酸,又是一阵伤心,哀声道:“你回去罢!别来找我……”
李若天问道:“你去哪儿?”
“我出家去。”
李若天急忙道:“你不能去,你说过不当尼姑,怎能反悔?”
王朝雨道:“我何时说过了?”
李若天道:“去年在荒庙里,我把那本《无量寿经》塞到你手里,你说‘我又不当尼姑,要这佛经作什么’。这话是不是你说的?”说着,笑了起来。
王朝雨脸一沉,说道:“我那时哪晓得你是她……”一提到伤心事,目光又黯了下来。
说话间,一人从坡上走了下来。
“王姑娘,约好的半个月,你却晚了三天!”说话之人正是雪真,三日前他来到这里,却没见着王朝雨,又不愿就这么离去,于是每天午后都过来瞧一瞧。
王朝雨道:“和尚,你走吧,我的仇报不了了。”
雪真急道:“那天说得好好的,为何突然变卦?姑娘既有仇家,我愿鼎力相助!”
王朝雨一甩手,撇下李若天和雪真大步往坡上走去。二人急忙追了上去。
雪真道:“姑娘若有烦心事,不妨说出来,说不定我可以帮你呢!”
王朝雨忽然想起他是个僧人,止步说道:“我要出家,这附近有没有庵寺?”
雪真愣了一下,问她为何要如此。王朝雨遂将事由相告。雪真眼珠子骨碌碌一转,心里生出条妙计,微微一笑,说道:“当年之争,今日之困,皆由《奇脉心经》而起。天德寺南边有座清净庵,我可以为你引荐。到了那里,去发披裟,在佛像前将《奇脉心经》抄写一份,当场烧化,了却凡念,断欲去爱。我佛慈悲,普度众生。心虔志诚,困厄自解!”他说得一本正经,连自己都要信了。
王朝雨是个聪明人,平时断不会轻信于人,可这会儿她思绪烦乱,悲痛难当,急求解脱,哪有心思分辨真假?她见雪真说得振振有词,竟然信以为真,当下便要跟雪真同赴清净庵。
李若天见她当真要出家,连忙拦在她身前,好言劝阻。
雪真道:“小子,人系于妻子舍宅,甚于牢狱。王姑娘悟性超群,慧根深厚,她一心证道,你怎么忍心拦她!”
李若天辩不过他,急得抓耳挠腮,脸都涨红了,心里只恨老天不公。王朝雨叹了一声,说道:“李公子,你回去吧,你娘也是个可怜人,你一定要照顾好她……”说罢,迈开步子,跟着雪真朝远处走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