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弑玉。”
弑,杀;玉,玉王爷。
她进入秋翎后收到的第一份任务——杀玉王爷荣轻然。
荣轻然和尚琰公主回到金玉清风阁时,意外地发现白蔹站在里面。
她一张脸白得像纸,头发微微散乱,和美丽尊贵的王爷公主相比,就像可怜又可笑的落水小丑。荣轻然却忽然震动了,他目不转睛地望着白蔹,唇角轻轻一颤,又狠狠抿住。
他不想……不想再见到她。
只要不见到,就不会再伤害她。
她不是在昏迷吗?不是吩咐了空青送她回京吗?她为什么一身狼狈,却又一脸坚韧地站在这里?空青呢?
他猛地回身,厉声大喊:“空青!”
抑制不住的颤抖从心底传到指尖,他狠狠攥住手,不让这种感觉泄露。不能见到白。一看到她,就会想到这么多年是怎样伤害她,一次次,在她身上撕开不能愈合的伤口,她的血液从鲜红变成透明,她的脸色从饱满红润变成苍白如纸,都是出自他的手啊!
荣轻然咬紧牙关。
八年时间,整整八年都在伤害她!一边伤害她的性命,一边怪她背叛!
衣袖忽然被人轻轻扯住,他一回头,看到白蔹近在咫尺的脸,虽然苍白,但微笑依旧,还是那个温柔坚定,聪明可爱的白蔹。
她低声说:“王爷,我有重要的话说。”
此话一出,尚琰公主也听在耳里,她笑了笑,一整衣袖,款款坐在软椅上,慢慢道:“那我的事就晚点再说。”
荣轻然面色冷凝。
白蔹垂了垂眼,放开他的袖子,退开一小步的距离,轻声说:“我先出去,晚点再进来。”她迈步向门外走去,与荣轻然擦身而过时忽然被人拉住手腕,熟悉的温度自腕上传来,白蔹一怔,一时间不敢动也不敢说话。
荣轻然拉住她细细的手腕没有放开,开口时声音有些哑:“你不用出去,乖乖去椅子上坐着。她说完,听你说。”说话间他一挥袖,身后的门无声地关紧。
白蔹抬起头不敢置信地望着荣轻然的侧脸,线条依然美好,但有丝让人担忧的紧绷。她蹙起眉,点了点头,顺从他的话走到椅子边坐下。
尚琰公主静静看着,唇角的弧度似有似无。她悠然站起来,只是一个简单的站的动作,也立刻被荣轻然和白蔹看出不同。之前无论尚琰怎么威风凛凛,到底还是翩然的女性化,但这一站,无端地竟显出一种优雅男子的风度。她对着两人微微一笑,抬手摘掉头上的发饰,一头黑发披散下来,然后他伸出两根手指,在左耳下轻轻卷弄,不多时,一层面皮似的东西从脸侧卷起,在荣轻然和白蔹震惊的目光下,他轻轻一撕,露出一张全然不同的面容来。一张很好看的面容,但——绝对只属于男子的面容。
死死地沉寂了半晌,荣轻然终于低声问:“这就是你的秘密?”
“尚琰”微微一笑,声音也跟着清朗起来,“这只是一部分。”
座上的白蔹早已平息了最初的惊讶,这时忽然说:“你是沐谷神医赵泽岚?”她虽是问句,但语气间已是极其肯定。
他目光一转,看向白蔹,“难怪我从第一次见你起就有危险感,果真不简单。不错,我是赵泽岚。”
白蔹眉目淡淡,并无异色,“就算你是闻名天下的金笛大师或司徒惊潭,我也不会主动拆穿你,只要你不伤害王爷,我不会多管闲事。”
赵泽岚点点头,“不知姑娘是怎么识破我的。”
白蔹神色间有丝困倦,“第一次见你就瞥见你腰间露出一点的白玉令牌,当时没有看清,第二次见你,你不小心将令牌露在外面,我刚好看见,立刻确定了。”那白色令牌是沐谷特有的信物,近两年大名鼎鼎的沐谷神医刚好离奇失踪。
“原来上次你忽然改变主意答应随我走,是识破我的身份,怕我加害你家王爷?”
白蔹轻声说:“正是。”
荣轻然一闭眼睛,回想起那日听到她说“我是王爷一个人的侍女”时暗暗的高兴,在她忽然改口后的愤怒,忽然觉得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傻瓜。
赵泽岚端肃地站好,她扮作公主时略显高大,但现在男子模样,果然一派清俊脱俗,容颜俊美细致,又有些意气风发的味道。
“如白姑娘所说,我是赵泽岚,王爷应该没听说过这个名字,但不重要,我实在是需要王爷的帮助,才想出这样的办法,还望王爷原谅。”他语气有些无奈,字字清晰,“两年前,我为了躲避江湖上一场追杀,只身来到西域兹宛国,这里平静美丽,我可以暂时栖身,来到兹宛后我便以行医为生,开了一家小小的药铺,有次机缘巧合,认识了兹宛国的尚琰公主。公主为人直爽热情,她懂些汉语,我懂些兹宛语言,不长时间,便成了朋友,在她的指引下,我经常进王宫为人诊治,国王觉得我医术可信,便留我在宫中做御医。我本也不打算立刻回中原,便答应下来,半年左右时间,已经和公主是好友,她也终于告诉我她暗中深爱一人,那人是宫中最低层的下人,在马厮养马,国王虽宠溺她,也断不会同意这样一门婚事。公主便找我来诉苦,可我只是一个大夫,毫无办法,当时只答应她若能帮上忙必定尽力而为。”泽岚说到这里,叹了一声,“可我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,她竟然会想出那么匪夷所思的方法。公主本就生来高大,虽是女子,但身材和我相差无几,她也知道我精通易容之术。有一日她说心情烦闷,找我喝酒,我刚好无事,便应允,喝酒时她突发奇想,非要我易容扮成她的样子来玩玩,我禁不住她一次次要求,就画上了她的面皮。我虽名叫神医,对毒物研究颇深,但对她从没有防备之心,没料到她竟然在酒中下药!第二日醒来时,我发现自己竟然躺在她的床上,身上是她惯穿的一套裙子,侍女们进来侍候起床,竟然叫我公主!”他此时想起当时情景是真的气极,一掌拍到桌子上,“然后我发现枕头下面她留的纸条,说她已与养马奴私奔,我若对国王说出实情,必是死路一条,要我好自为之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