乔盛年眸色微暗,“你要去哪里?”
我满脸“你明知故问”的表情,拿起手机,打开相机的前置摄像头,挠了挠凌乱的头发,故作轻松地笑道:“我买了去意大利的机票,当然是要去意大利了!”
“既然你买了去意大利的机票,那就肯定不会去意大利!如果我没猜错的话,你的行李箱里至少有三本假护照!”显然,乔盛年对我声东击西的招数一清二楚。
既然被拆穿,那就没有必要再继续装下去!
“我又不是做假证的,哪里弄来那么多假护照!”我缓缓敛住唇边那抹强撑出来的干涩笑意,打量了眼遍地狼藉、鲜血流得宛若凶杀案现场的房间,然后低垂下眼帘,手指紧紧握着行李箱拉杆,不想看乔盛年略显受伤的眼睛,叹气道:“我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,可能会去意大利,可能会去西班牙,也可能会去新西兰……乔盛年,你记不记得你以前问过我一个问题,你问我,‘如果你以后忽然发现,我是个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的人,你还会和我在一起吗?’,现在,这个问题我有答案了!”
“够了!我不想知道答案!”乔盛年眸色骤冷,伸手捂住我的嘴。
我表情震惊地抬起头来,两个人猝不及防地视线对视,他深不见底的眼睛深处里,如同覆了一层薄冰,铺天盖地的寒意四起,阴冷得不见天日,我慌忙收回视线。
沉默片刻,乔盛年阴寒的目光重新停留到我血流不止的脚上,微微皱眉,“你伤得很严重,不管你要去哪里,都必须先去医院处理伤口!”
“我不去医院!我不疼!”我仍然摇头拒绝。
乔盛年眉头皱紧,沉声低喝道:“听话!就算不疼也要去医院把碎玻璃取出来,如果感染了,后面会很麻烦!你乖乖的,快过来!”
乖乖的!我脑子里一个激灵,就像被踩到尾巴的猫,整个神经都紧张戒备起来!
这几个字,在我六岁那年被带到景市那间废弃仓库里时,江镇原也对我说过!他动作极轻地摸着我的头发,噙笑的嗓音里有着某种莫名温和的意味,可接下来,我就看到了这辈子再也不想看到第二次的场景,六岁的洛晴风,倒在血泊里,挣扎着朝我伸出那双沾满鲜血的手指,她满眼惊恐绝望,嗓音低哑地向我求救,“救救我,唯一,求你救救我,我好疼……”
我瞳孔骤缩。
“我说过了,我不想去医院!你能不能离我远一些!你知不知道,我现在已经难受得快要死掉了,尤其是看见你的时候,我更加感觉自己不应该活在这个世界上,乔盛年你让我自己一个人安静安静行不行?”我眼底泛红,猛地伸手推开乔盛年,旋即,比刚才更加用力地握紧搭在行李箱拉杆上的手指,骨节泛白,指甲几乎陷进肉里。
乔盛年没有防备,被我推得向后倒退了两步,鞋底踩到地上的碎玻璃片,发出一声清脆的“咔嚓”碎裂声,他垂眸看着我,语气意味不明地说道:“你觉得对不起她,所以想用这种方式惩罚自己?”
“乔盛年……”我仰头望着天花板,深吸一口凉气,努力压抑眼眶里涌动的滚烫眼泪,也尽量稳住自己快要控制不住的情绪,以我现在能做到的最缓和的方式,苦笑道:“欠债还钱,天经地义,更何况,我欠洛晴风的是命!”
“我欠了洛晴风半条命,我必须要还给她,这是我欠她的,而且我这辈子都还不清……乔盛年,我不像你那么凉薄无情,我没办法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你用她的命给我换来的安宁,凭什么,凭什么她的人生被染上了再也洗不掉的黑色,我却安然无恙地活在明媚干净的阳光下!这不公平!”
“这世界上从来就没有绝对的公平!”乔盛年眯起眼睛,“而且,洛晴风八年前被江镇原带走以后,谁都不知道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事情,也无法解释当时江镇原为什么要制造出洛晴风已经死掉的假象,时隔几年,她忽然重新回到江城,这或许是一场谋划了很久的阴谋,她很有可能已经不再是当年的洛晴风了,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,她现在和江镇原进行了合作!”
心里对洛晴风的负疚感战胜了一切,我根本就听不进乔盛年的话,猛地掀翻了桌子,踩着满地的碎玻璃渣子放声大哭起来,边哭边吼,“不管她现在变成什么样子,她始终都是跟我有着血缘关系的姐姐,而且,就算她的确跟江镇原谋划了什么阴谋,那也是我和你造成的,你相信吗?这都是因果轮回……如果二十四年前,我没有硬拉着她去那间废弃仓库,她就不会出事,如果八年前,出事的人是我,她就不会失踪这么多年,心里不会这么恨,也不会有那些不堪的回忆,所以哪怕明明知道前面是万丈深渊、是布满野兽夹的陷阱,我也会毫不犹豫地跳下去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