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客官不可以》
张秋醒一如既往存在感不高地缩在角落里面。刚开始,陈炎燚出来替她说话的时候,她的确感到对方管的有些宽。但是……现在,张秋醒有些丢脸地低下头,幸好他出面了,不然这种歌让她面无表情地唱下去的确有些困难。
张秋醒十六岁的时候听到这样的歌曲还不觉得有什么,但是现在总会感到莫名的羞|耻。
她想,像陈炎燚那样的直男对这种曲子应该很排斥吧。抱着对他的亏欠感,张秋醒偷偷掀起眼皮往前面瞄去,可说不出是无语还是好笑,后者正兴致勃勃地拿着麦克风扭腰弄资。
旁边的男生都嘻嘻哈哈笑做一团,就连班长,也散了刚才敌对的氛围,拿着麦克风边唱边笑。
这人也真是!
张秋醒忽然之间感到对他丧失了语言功能。但无论如何,心里面的那块大石头也算是放下,她拿起面前的饮料,放松地抿了一口。
眯起眼睛看着面前一米八的男生,他活泼的时候还是挺可爱的。张秋醒不知道为什么,忽然想到了将他带回家那天给他换的黄|色短T,张扬明亮的色彩,像他那般灿烂。
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就是该穿这样鲜艳的颜色啊!
一曲终了,包厢又恢复到了安静。就是在这样的间隙,张秋醒听到周围细碎的讨论声,大概是从他们唱歌的时候那会就已经开始了,随着时间的推移,讨论也变得格外激烈。
“碧云,你说那张秋醒有什么好,班长和陈炎燚都围着她打转。刚才那气氛,说实话,如果真搞僵了大部分的责任都得在她身上。”
“她平时不是只埋头学习,什么都不管的吗?怎么今天舍得浪费学习时间跟我们在一起了。”
“你是不知道啊,听说她爸妈都不管她。各自组了家,她是多余的那一个。”
“啊?真的吗?那么可怜。”
“可怜能怪谁啊?”
拿着饮料的手捏紧在一处,张秋醒皱着眉头。她承认,即使在活一世,她也没有那么好的肚量可以听到别人对她的伤口妄加讨论。
苦了半辈子,谁稀罕别人半路杀出来的可怜可叹。
包厢再一次热闹起来,讨论声也随着周围环境的嘈杂而加大音量。
不算远的距离,内容却再次清清楚楚传到了她的耳朵里面。
也是重复跟刚才差不多的句子,但不知道为什么那群女生就是嚼不烂般,愿意反反复复提起。
包厢内的空气愈发稀薄,就连身下的沙发也变得格外不友好,针扎般难受。
她借口出去。
外面燥热的空气似乎要把皮肤内的水分都给蒸腾干净。喧嚣声跟之前比,也是安静了许多。
街边路上,行人来来往往,但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她的存在。对张秋醒来说,这样就很好了。
她一个人往前走。
路边的风景在缓慢倒退,变换色彩。她抬起头,明亮的灯光逐渐模糊成颜色不一的光圈,世界失去焦距,凝成一团。
张秋醒抹了把眼睛,这才发现自己哭了。
伤口这种东西,只要不撕开就不会疼。她已经小心翼翼很多年,但还是抵不过别人的一戳就疼。
街道很空很大,张秋醒从来都不急着回家,因为家中没有什么人等她。
她的父母,有了各自的家,和各自的孩子。她从始至终都是被丢弃的那个。
越是细想,张秋醒便觉得浑身上下越是沉重。她再也支撑不住,蹲伏下身子,将脸埋在膝盖处。
路上行人匆忙,没有人分出多余的注意力给她。
也不知道蹲了多长的时间,脚开始发麻发酸。
她站起身,因为贫血而眼前发黑。在原地缓了换神,张秋醒继续往前走。
景物后退变化,到后面路越来越偏僻,灯光星星点点零散四处。
她刚经过巷口,下意识往那边望去——黑黝黝的洞口,在寂寥的夜色中更显惊悚,如同怪物张着的嘴巴。
她不敢停下,加快了步伐。但刚走几步,黑暗巷口里面忽然冒出一个人,斜横在她的面前。
张秋醒顿了顿脚步,抬起头,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头扎眼的黄毛。
黄毛嘴边叼着根烟,一只脚横在张秋醒的面前,身子斜靠在水泥墙上。
“妹妹,这么晚你刚放学呢?”黄毛脸凑到她的面前,灰黑色的烟灰随风在她面前散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