吟翠又吞吞吐吐地说,仿佛积攒了一肚子的怨气:“小姐,你昏迷了这些天,别人都急坏了——可那边丁家却没什么动静,连过来问也不问一声——真是没良心!”
雪鸿的脸红了一下,心里涌起一阵失落,口里却嗔道:“人家是天下兵马大元帅,忙么!”
吟翠气呼呼地道:“什么忙不忙,没过门的媳妇伤了也不问一声,我看哪……八成他们巴不得你死呢!听说丁家那少爷,在外头被一个苏州唱评弹的女戏子给迷住了,三天两头吵着要退亲!真是的,以小姐你人品、相貌,当皇后也足足有余,那小子居然不知足!可恶!”
雪鸿脸色渐渐白了,低下头,望着绸被上那双蝶穿花图,发了呆。
吟翠一见郡主伤心,忙调转话头,劝道:“小姐也不必伤心。放心,这门亲事是万岁爷亲自许下的,丁家虽说权大势大,总不成抗旨悔婚罢?放心好了,小姐!”
雪鸿不说话,手指绞着帐上的流苏,叹了口气。她不会开心的,现在不会,以后也不会。
她又想起了什么,问:“爹追查我受伤的事了么?”
“当然了。那家伙好大狗胆,居然敢调戏郡主。大人当堂打了他一百棍,发配到牢里去了,说不定秋后要处斩呢!”吟翠气乎乎地说。
未央郡主觉得有些不对劲,不由追问:“‘那家伙’?该是‘那些家伙’才对!——难道只逮住一个、漏了其他人?喂,那倒霉鬼是谁?”
吟翠想了半天:“听说叫什么‘狄青’,是个乡下来的新兵。”
“哇!”雪鸿顾不上腰疼,一下子从床坐了起来,拍着床榻大叫,“怎么抓了他?反而放了其他人?他妈的,简直是非颠倒么!”一急,她又出口成“脏”了。
吟翠向她用力挤眼,可雪鸿看不见她的暗示,仍在发作:“爹爹好糊涂!”
“未央,你又放肆了。”一个声音响起在门口,厉声道,“堂堂郡主小姐,说话成何体统!”
一听那个声音,雪鸿全身一震,马上收住了口,垂下眼:“爹爹,孩儿知错了。”
郡王哼了一声,挥挥手,又问:“刚才你说什么,那人是冤枉的?可同去那些士兵,都一致指出是他干的啊!所以我才狠狠责罚了他。”
“可恶!”雪鸿明白过来那些兵竟众口一辞地诬陷好人,气白了脸,只好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事情的经过——说到他舍身相救之时,微微有些不好意思,可仍老老实实地说了。
“爹,你说那些人可不可恶?快放了人家,再给他些银子吧!”她央求。
郡王沉吟许久,才起了身:“爹明白了,你放心好了。”
望着他远去的背影,雪鸿招过了吟翠,悄悄道:“今晚我想去牢里看看那个人,你吩咐老俞留着侧门,让我出去。”
吟翠吓了一跳:“小姐,你刚出了事,又要出去?老爷知道了不得了!”
雪鸿白了她一眼:“笨丫头,不让他知道不就得了?”她想了想,又吩咐:“去药房拿一点伤药出来,仔细别让娘知道了。”
吟翠叹了口气,乖乖的下去照办。小姐虽说听话,可却不是个任人摆布的女人,她认定了的事,九头牛也拉不回。
看着小姐打点好一切,换上一身劲装翩然出门,吟翠心下不由一沉。
她预感到今夜不会平静。
雪鸿走进大牢中时,不由捂住了鼻子。牢中湿气重,又夹着一阵阵薰死人的臭气与腐味,让她恶心欲呕。她向管牢的小卒晃了晃金牌,小卒马上起身:“郡主!”
她捂着鼻子细声问:“那个叫‘狄青’的关在哪一号?快带我去!”
牢头一下子闻声出来,可脸色已十分难看,连连陪笑:“郡主,这儿太脏了,还是请回吧!”他面上阴晴不定,仿佛担心着什么。那小卒已趁机溜了。雪鸿不耐烦了,把金牌往桌上一拍,厉声道:“快带我去,少罗嗦!”牢头不敢再抗命,垂头丧气地领着她往后走。
他在一间囚室前停下,掏出钥匙开门。他的手抖得厉害,几乎握不住锁。
“你心里有鬼?”雪鸿一把夺过钥匙,心中疑云大起——这是一间单人囚室,一般只有死刑犯才关在这儿,狄青罪不至死,为何打入了死牢?她一下子开了锁,推开门走了进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