沧海明月·流光卷_作者:沧月(44)

2018-07-09 沧月

  三牲果品抬到了庙前,丁宁手起一刀,割断了猪的喉管,以血浇地,同时,军士已奉上了血酒,他与两位副统领一干而尽。身后,军中一片高呼。

  天黑了,军营中一片欢腾。各个火堆上烤着全牛全羊,军士们有的吹起了胡笳与羌笛,有的则在空地上角斗为戏。今天新统帅上任,大家难得开心一夜。

  丁宁手按长剑,坐在中军帐的虎皮椅上,以头盔为杯,与几位副统帅对饮。他已连饮数十杯,面色不改,谈笑甚欢。各位统帅心下暗惊:别看这京城来的公子哥儿斯斯文文,喝起酒来却一点也含糊,于是各自下心里多了些佩服。

  酒过三巡,丁宁拔剑而起,朗声:“饮酒不可无助兴之乐,某愿为诸位舞剑。”

  他话音未落,已飘出帐中,飞身跃上五丈高的旗斗。众人见统帅轻功如此高妙,个个咋舌,全围了过来,仰头望着杆顶。丁宁拔剑在手,对月长啸一声,陡觉豪情满怀,高声道:“击鼓!”

  鼓声响起,剑光闪出。丁宁在旗杆顶上舞剑,一套回风剑法施展下来,底下的人只觉银光如洒地银辉,把少将军层层包住了,个个喝彩不迭。

  丁宁剑势一顿,又是一套“刺秦剑法”。这套剑法是有感于荆柯刺秦的壮举而创,剑势大开大阖,悲壮而苍凉,极适合此刻沙场的气氛。

  仿佛看出了他舞的是这一路,台下的鼓声一顿,亦缓缓一记一记敲了下来,凝重而决然。

  鼓上敲的,居然是古曲《将军令》!

  剑与拍和,丁宁意气飞扬,剑若游龙。

  一曲方终,台下军士只见一道白光如电般闪过,“唰”地一声,台上的白影与剑光直掠下来,有如流星划过苍穹,稳稳落回了宴席前,面不改色地端起一杯酒,向周围微微颔首。众人叹服,心中对这个文弱少年的怀疑登时一扫而空,齐齐伏身在地,高呼:“将军神勇,名震边陲!”

  丁宁淡淡一笑,继续与众将痛饮。酒至半酣,他忽地想起什么似地,转头问副统帅方天喻:“刚才击鼓的是谁?”

  方天喻摇摇头:“属下不知。”他传来一名士兵,吩咐道:“去问问,刚才是谁敲的鼓?”

  那名士兵走了下去,众将领又继续饮酒。

  丁宁拍拍洪江的肩,带了几分醉意,道:“我年轻识浅,初来塞外,还望各位多多指教!”

  洪江已醉了,大着舌头道:“丁……丁少将军放心,我洪江……跟过丁老将军二十几年,这条命……都是丁家的。”方天喻亦笑道:“都是为朝廷守边,自然该一心扶助少将了!”众将也纷纷附和。

  这时,那位士兵又走了上来,回道:“启禀将军,刚才击鼓之人是狄青。”

  一听这名字,方天喻似乎震了震。洪江大着舌头结结巴巴道:“这小子……还没死?真是怪事!”

  丁宁奇道:“狄青?他是什么人?”

  “这个人……”方天喻似乎有些迟疑,“是个干杂活的,睡在马房里,没什么特别。”

  洪江哼了一声:“这小子当了几年兵,本来早该升了。若不是于统领,哼哼……那个老于头,一个劲挑他的毛病……听说这小子得罪了京城里的一个什么官。老于头回京前一天,还故意找了个茬子,往死里打了他几十棍……我几天没见到这小子,还以为他死在马房里了呢。”

  丁宁心下疑惑,正要问下去,方天喻已搀起了洪江,笑道:“看洪统领醉成这样!少将军,属下不胜酒力,要先行告退了!”他仿佛阻止洪江再说下去。

  丁宁也不再说什么,只起身相送。

  已四更了,狂欢的军士已经进入了梦乡。只有马厩里的灯还亮着。

  在静谧无声,奇寒彻骨的关外之夜,也只有驻边的将士,在对月吹着胡笳与羌笛。燕然未勒归无计,一夜征人尽望乡。何时才能平息干戈,解甲归乡?

  “你是不是也在想家?”马厩中那盏明灭不定的寒灯下,一个白衣女郎坐在稻草堆中,问旁边的一名马夫。她的眉间,亦有淡淡的乡愁。

  狄青叹息了一声,不再说话。

  “你的家乡是什么样子的呢?说给我听听好不好?”雪鸿问。

  “我的家乡很穷,穷得让你无法想象。”他开口了,声音平淡而苦涩,“我家有一个老母,一个出嫁了的姐姐,一头牛,两亩半地——这在全村里已不算最差的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