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时间,那些沉睡在我记忆深处的过往被无可避免地惊动了。往事席卷而来。
如果从完整性而论,《雪满天山》是我真正意义上的第一部作品——因为中学时期的听雪楼手稿大都零落,长短参差,无论是《指间砂》还是《护花铃》都是残缺不全,一直到大学重新输入电脑时进行了系统性的整理,才得以完整。
而《雪满天山》却是完成于高考完后的那个暑假,那是我第一次拥有如此充裕的时间来写下第一个完整的故事。而今回头看,这个关于执着和放弃的故事超越了我那个年龄段的心境和思想,早熟得竟让如今的我感到诧异——
仿佛泛黄纸张背后的那个叙述者,是另一个完全陌生的少女。
《雪》一文是我写作之途的转折点。大二时期,金庸先生来到我校出任人文学院院长,为欢迎他的到来学校组织了一次武侠小说比赛,而我被室友鼓励着,拿出了写在三本课堂笔记本上的《雪》,有些忐忑地递交给了委员会——出乎意料地,进入了前三名。
那次以后,心底那种倾诉的渴望重新被唤醒,随后,便有了《沧海》,有了《幻世》,有了更多。
2006年的中秋,在翻看这一卷旧稿时,心情是矛盾而忐忑的。
以我今日的眼光和能力而论,这些将近十年前的旧作自然存在着诸多不足,比如稚嫩的文笔、生涩的技巧、明显的摹仿痕迹……也尝试过推平这一切,重新写过。但最终还是在改写完半篇《雪》后停下了笔,决定放弃。
我决定将这些故事,以原貌展现在大家面前——不羞于让读者看到昔日的稚嫩,也要保留最初那种笨拙而真诚的模样。:)
对我这样的人而言,有好多心情过去了就不会再回来,惟独留下文字,见证了它们存在过的痕迹——我又怎能将它们重新抹平?
所以,如果你翻开这本书,看到的是一个与以往不同的沧月,也请一笑谅解。:)
在此,特意感谢本科时期同寝室的姐妹蝌蚪——无论她是否有机会看到这本书。
感谢多年以前,她在阅读完《沧海》的手稿后,给予了充分的赞扬和肯定,并自告奋勇地花了一个月的时间将其逐字逐句地输入到电脑里——虽然那个丫头把“铁面神捕”打成了“贴面神捕”,害得我看到时愣了半晌、喷饭了一次。
这是我最初的一批读者。不知今时今日她在何方何处,可曾幸福地嫁人生子?
青春如同一列火车呼啸而过,而我们都曾是乘客,在某一个站台上相遇,随即又天各一方——有如生命里那些不知名的花儿,静静地盛放,然后,随风散落在天涯。
曾经沧海,可见明月?
2006-10-6于杭州
“涸辙之鲋,相濡以沫,相煦以湿,曷不若相忘于江湖。”
——题记
上、
大燮哲宗康德七年五月。京师。
熙熙攘攘的大街上来了一行游客,看似貌不惊人,但所过之处,都引起了市人的窃窃私语——原来走在前首的白衫人,虽是戴了范阳笠,可回顾言谈之间,分明是个女子。其时朝野之内外礼法之防甚严,象这般女子在外公然抛头露面,自然难免被人议论。
“小寒,你收敛点,别惹全街人都看你!”身后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皱眉,低声呵斥,可语气在抱怨之中又满含爱怜之情。
“哎呀!我要这个,哥哥你给我买嘛!”那白衫女子走入了一家铺子,突地指着壁上的东西叫了起来,“就是这个,喏,左边的,很漂亮吧?”
她语音清越动人,语一出口,更无法掩饰她女子的身份。
中年人被她死拖到店中,抬头一看壁上,也不由大笑:“小寒要这个干嘛?小寒,这么快就急着嫁人了?”
后边一行人此时也已到了店外,齐齐抬头往壁上一望,不由轰然大笑。只见壁上挂着的是一整套女子嫁时衣饰,而那个叫“小寒”的白衣女子正指着那一顶珠玉缀的凤冠娇嗔。
“小寒,你什么时候选好了如意郎君,大哥再买也不迟呀!”中年人笑道。
“对对,就算大哥不买,到时我们也可以买全套送你。”那一群人都是三十二十左右的年轻人,个个英气勃发,挺拔伟岸,此时都你一言我一语地调笑开了。
那白衣女子小寒仰头看着壁上那顶凤冠,居然并不还嘴。但她一直仰着头,不期然头上斗笠便滑落了下来,丝一般的秀发落了满颊,一张明艳照人却带几分娇横的脸也露了出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