花镜_作者:沧月(7)

2018-07-09 沧月

  “唉……雪儿你看,尽管我没有恶意,可她还是被吓得够戗呢。”

  送走了那一对母子,白衣少女掩上门叹了口气,对着满是花木的空房喃喃自语。声音未落,扑簌簌一声响,一只白色的鹦鹉从一株灌木上飞了出来,落在她张开的手心,唧唧呱呱的开口:“是啊是啊,白螺姑娘说得是!说得是!”

  “所以,你看,没有人愿意回顾有罪恶感的日子——她可不愿见到我呢。”白螺再次叹了口气,“虽然我只是想问问她现在过得怎么样。”

  “说得是!说得是!”白鹦鹉歪着头,重复。

  “但是,她现在看起来不是很幸福么?她的孩子也很可爱啊……”有些感叹的,少女继续喃喃自语。

  “说的是!”学舌的鸟儿,只是一味重复。

  “喂喂,教了你那么多年,学句人话都不会!”白螺心头火起,骂。

  “嫁人!嫁人!——白螺什么时候嫁人?”饶舌的鸟儿陡然间果真换了话语,在房中扑簌簌的乱飞,清清脆脆的叫。气的白衣少女一跺脚,到处追着抓它。

  ******

  走在街上,阳光很好,周围商贩行人熙熙攘攘。

  崔夫人抱着儿子走在街上,手里还拿着一盆碧色的草儿。

  “娘!舞草耶!”怀中的儿子刚刚醒过来,揉揉眼睛看见,惊喜的叫了起来,用手逗弄着那盆草,看着它袅娜的舞蹈,那一张挂着的信笺飘飘转转,崔夫人看见了上面蝇头小楷写的几个字:

  富贵平安。

  崔夫人一直很担心,不知道儿子在花镜中的做了什么样的梦。然而看着他张开小手时候的欢跃,想来是做了一个长长的美梦罢?

  前方就是家里办的绸缎庄,远远的看见相公和伙计们忙着摆放一批刚运到的湘绸。今天的生意,看来又是很红火——

  她看着,忽然眼前有些模糊。

  不知道为什么,虽然是逃也似的走出那间叫花镜的铺子,如今心里却有丝丝缕缕的感激和挂念——她不由回头,看着天水巷的方向。

  昨日种种,已如昨日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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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十年前。泉州府。

  又是一个艳阳天,秋后的日子总是清爽而高旷,花草们也要搬出来晒一晒。白螺看着屋檐下摆放着的大小花盆,擦着沁出的汗叹了口气。

  叫卖凉粉绿豆汤的小贩挑着担子过来,三十出头的年纪,高高的个子,面色白皙,衣服虽然破旧了,倒也浆洗的干干净净。

  白螺虽然才搬过来不足一个月,但也认得是同一条巷子里的崔二——永宁巷是杂七杂八人都有的地方,什么小贩破落户暗门子都汇集在一块儿,来往的人也复杂。

  “二叔,来一碗凉粉。”看这个人清清爽爽,白螺便用手巾扇着汗,笑吟吟要了一碗。

  “呦,白姑娘今儿可出来了。”崔二将担子搁下,大咧咧应了一句,“我们街坊都说,白姑娘的门可是整天不见能开一次啊!”

  一边说着,他一边打开前头的挑子,拿个缺了口的碗准备舀出来。

  “别,二叔等一下,我进去拿自个儿的碗来。”白螺忙忙的打断,折回房里去拿碗。

  刚从成都千里迢迢的搬来,东西都没有整顿好,她费了半天力气才找到了碗柜,可恨的是一放半个月,那株护门草居然就趁机爬了上来,夹手夹脚的缠住了,弄得她好生麻烦才拿出一个青花瓷碗。

  生怕外面的崔二等的不耐,她急急忙忙拿了碗就往外走。

  “你这个臭婆娘!晚上如果你敢不去,老子就干脆把你卖到窑子里去!”

  刚走到门口,就听到有个声音霹雳般的炸响,带着醉醺醺的酒气和凶巴巴的恶气。白螺秀丽的眉头皱了一下——住在这地方就是不好,整日里要听这些无赖地痞的叫骂。

  “相公你打死我好了!打死我好了!——这种事情,叫我怎么做的出来啊?”

  那个男人的喝骂声里,隐约听见一个女子颤巍巍的声音。

  “呸!臭娘们,少装正经了!——皮肉痒了是不是?”一个响亮的耳光落在女子的脸上,白螺一步跨出门去,看见门外的路当中,一个魁梧的汉子正在殴打一个哭叫连天的女人。那个女子满脸泪痕,然而身量却很纤弱,毫无力量反抗。

  崔二也不卖凉粉了,忙搁了挑子上去拉开那个汉子:“老哥,一个妇道人家,你怎好意思这样打?”然而红了眼的汉子一把将他撸开,气愤愤道:“关你屁事!老子打自家老婆!就算当街打死了,也轮不到你来说话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