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话不咸不淡,反倒更令迦同胆战心惊。
她索性站直身体,从容地穿好拖鞋,又理了理身上的外套,一脸“英勇就义”般的凛然和无畏,转身,眼睛澄澄地盯着倚在书房门口的钟原:“嗯。”
钟原双手抱胸,朝书房的方向轻挑了一下下巴:“进来!”
迦同怯怯地站在桌前,心里早就想出了一百多种被哥哥兴师问罪的场景,想着想着,居然开始有些期待着他究竟会用哪一种了。
“你没受伤吧?”钟原只是平静地问了一句。
这听上去倒真像亲哥该说的话了呢!
迦同这样想着,心里的阴云也顿时减了许多:“没有没有,多亏了知予姐呢!”说着露出两排洁白的小齿,粉粉的小脸上也漾起乖巧和可爱。
钟原颇为欣慰地点点头:“嗯,还不错,脑袋倒还是蛮清楚的。”
迦同只顾腆着脸笑着,伸出手臂将自己“挂”到了钟原的脖子上撒起娇来。
这是她的“杀手锏”,对钟原屡试不爽。
“别闹,我还没问完呢!”钟原把迦同的胳膊往下扯了扯,表情则开始严肃起来:“我问你,你怎么会莫名其妙地上了陌生人的车?”
迦同也顿时安静下来:“昨天是奚壬打电话给我,说是带我去见沈未……”
她忽然记起前些天许菱叮嘱自己的那些话,于是下意识地把“沈未”两个字压低了音调,眼睛飘着余光偷偷窥视着钟原的表情:那天在医院,沈未和哥哥之间浓浓的□□味她还记忆犹新;这个能让平日里彬彬然又礼数周全的哥哥挥拳相向的人,一定是个“禁区”吧,是不是当真不能提?
然而此时钟原的重点却并不在沈未这里,他皱着眉头:“奚壬?”这名字有些耳熟,只是一时又想不起在哪里听过或者见过:“奚壬是谁?”
“是我一个朋友,刚从加拿大回来的。”迦同答道。
钟原点头,慢慢踱回桌前坐下:“这么说,是她带你去的?”
“当然不是啦!”钟原的猜测让迦同有些惊慌,她连忙开口解释道:“我上车之后她还给我打过电话问我到了没有,我才知道是上错了车……我让那个司机马上停车,他不听,然后我就被弄晕了……”
钟原沉着脸听着,心头泛起一个又一个的疑问:果真是那个人吗?那么这次,究竟又是什么目的呢?
此时另一边,沈未的住处。
熄着灯的窗子里,总是懈慢得连影子都懒得出现。
沈未安静地坐在椅中,一动不动;除了呼吸眨眼和心跳,几乎再没什么能证明他还活着。
一旁的奚壬正在手机上玩着游戏,两耳中塞着耳机,双眼聚精会神地随着手指的动作在屏幕上移动着,时不时地用利辣的五官打出一记勾拳。
她丝毫没把沈未的异样放在心上,说得更确切一些,她压根不打算放在心上:自从八年前余知予出现在他生活中以后,他便经常如此。
而像现在这样在黑暗的环境里默不作声,也是这两个人之间既独特却又极普通的相处方式;奚壬明白,沈未只是在亲身感受余知予承受的那种陷入黑暗里的感觉,即使后来她已经恢复了视力,属于他的这个习惯也再没变过。
用沈未自己的话说:他喜欢只有黑暗才能带给他的那种感觉。
而对奚壬来说,这种黑暗的环境,恰巧也是自己最喜欢的。
只是现在,沈未并无心这份黑暗。
他心里不断想着昨天到今天发生过的事情,包括钟原说过的那些话,余知予的态度和表情;最重要的,还有余知予冲出去挡在钟原身后的那个瞬间。
在手机上大战了几个回合,奚壬扯下耳机,揉揉发酸的肩头,目光扫过一旁的沈未:“我先走了。不早了,你也早点睡。”说完起身,朝门口走去。
刚走两步,沈未突然语气淡漠地开了口:“那个丁大亮的死——是你干的吧?”
他的疑问来自下午和钟原去荦军山的路上,钟原对他说的那番话。
奚壬先是一愣,步子也蓦地停住;然而只停顿了一秒钟,她便利落地回身:“是我?又怎么样?”
沈未一脸恍然,像是得了意料之中的回答一般:“之前我一直在困惑,事隔多年,那个司机为什么会突然找到我,并且还要杀我,原来是你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