钟原俯下身,轻推着辛呈:“辛呈?醒醒——”
见她没有反应,他又回头四下扫视了一圈,茶几上一个近空的杯子引起了钟原的注意,他凑近鼻尖闻了闻,微微皱了皱眉头,看向一旁正在等待“指示”的冯域:
“冯域,报警!”
杯底沉淀的白色粉末,钟原当然认得出,幸好,杯里的那液体不是酒。
钟原的车在初夏的凉风中朝郊外驶去。
停下来等红灯时,他探过身去把外套轻轻地盖在了后座睡着的辛呈身上,心里想着刚刚发生的事:
如果不是辛呈打来的那通莫名其妙的电话求救,如果不是自己和冯域最近刚好在公司加班到深夜,如果……钟原不敢想象,倘若这些“如果”中的任何一个真的存在的话,辛呈的后果会是哪一种的不堪设想。
茶几上的那份文件也被他带了出来,钟原粗略地看过几眼,是辛呈做的,元盏与兆森的合作案草拟。
钟原顿时觉得有些愧疚:兆森与元盏的合作看来辛呈一直都在跟进,这次的元盏危机不知道要持续多久,想来辛呈也是怕失去这样一个客户,所以明知那个鲁奇人面兽心,还是要来冒险。
可是这些事,难道不是应该自己来做的吗?
相比之下,钟原那些自以为是的“静观其变”竟然突然间变得无比可笑。
直到了辛呈家,这种愧疚感仍旧没有完全从钟原脑中散去,他把辛呈放在床上躺好,管家阿秀也小跑着跟了上来。
“老爷和太太去旅行了,这几天都不在家。”阿秀说着端来一盆温水,小心地给辛呈擦着脸上的汗迹。
钟原拉了把椅子在床前坐下,借着灯光,看着她均匀地呼吸,心里只觉得乱乱的。
床头桌上立着的照片引起了钟原的注意,照片中有三个人——钟原,迦同,和辛呈,三个人脸上都挂着笑,像未熟透的柠檬,青涩中透着别样的清香。
这照片钟原记得,也是在辛呈出国之前那晚拍的;而且他还记得,这是自己唯一的一次与辛呈同时出现在一张照片中。
可是钟原的视线却落在了照片中辛呈的身上:她脖子上挂着一条项链,正是自己在迦同电脑上见到过的那条。
口袋里的手机一阵震动,钟原蓦地回神,起身走出卧室,反手轻轻地关上门。
电话那头,是许菱。
很明显,刚刚冯域“报警”的电话,是直接打给了许菱。
“呈呈怎么样了?”许菱的语气十分急切。
“还在睡着。”钟原回头看了一眼卧室的门,“你先过来再说吧,三叔他们出去了,你来照顾她一下,我……还有事。”
许菱对辛呈的感情,钟原全都看在眼里。
如果说辛呈是公主,许菱却称不上王子,至多算得上是个骑士,一直默默的守候,只求同行同在,绝不过多奢望。
这样的淡然,就像许菱总是自己调侃的那样:他这个人,在辛呈的心里的位置只好比是宿舍里的那张折叠桌,用的时候才会记得起它的好;可若是在用不上的时候,就只能安静地缩在一角,甚至不会占去多一丁点儿的地方。
冯域载着许菱一路飞驰,其间,许菱仍旧愤愤不平地念叨着,好像刚才的那通拳脚相加根本不足以泄愤一般;冯域也回想着鲁奇被许菱打得鬼哭狼嚎大声惨叫的样子,苦笑着摇头。
直到亲眼看见辛呈安稳地睡着,许菱才长舒了一口气。
临走时,钟原又将许菱拉到一旁,压低了声音问道:“你真的确定当年辛呈是在我出事之后回来的?”
这问题让许菱感到非常不耐烦:“当然确定啦,那天我亲自去机场接的嘛,呈呈当时还嫌我迟到了,数落了我整一路……”他一脸狐疑地看着钟原:“怎么了你?”
钟原没有说话,默默地拎起外套,转身离开。
他阴沉着脸,一路沉默,坐在一旁的冯域也不知他的悒闷从何而来,闷了一肚子刚刚鲁奇被打的“精彩”情景愣是半个字都没敢说出来,险些憋出毛病来。
把冯域送回了家,钟原独自回了公司。
他把那张藏在抽屉底的照片盯着足足看了有五分钟,上面的那团金属,轮廓居然莫名地清晰了些。
然后它又被原位放好,钟原则起身离开。
夜已经完全黑成了墨水色,整个尧市也都进入了梦乡,就连落到一半的车窗外不断飘进来的风也都是澈澈的凉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