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舅研究着那支细细长长的药膏,满腔不可思议:“没想到鬼佬的东西这么好使。”
大姨丈:“日本仔的东西也很好使,喇叭牌和胃仙U,都是日本仔的。”
阿姨:“是啊,不单止药,电器方面日本仔也很厉害,乐声索尼还有珍宝,远近驰名。我们有些行家,起名特意向他们靠拢,叫个什么乐宝,索声,听上去像日本货的,沾光啊。”
扯得有些远,小舅把话题掰回来:“不过一千多一支,真不便宜,细细溜溜的,能用多久?”
四支药膏花掉四千多,将近普通人的四个月工资了。
阿爸笑笑,“无办法,努力赚钱咯。这个社会很现实,不帮程愿把脸修好,真怕她以后会老吃亏。”
话似无奈,但他的语气有着微微的骄傲与从容。
正正因为赚了钱,负担得起,才有资格感叹这种“无奈”。
不知道上辈子没有在年幼时处理过伤疤,疤痕一直异常明显的大妹,会遭遇过什么撑持过什么,又得到了什么。
程心猜测,那“什么”多半不是太愉快的经历。正如阿爸所讲,社会现实,脸不够端正很难不是一种不幸。
不然整容业怎么会壮大起来。
眼见药膏有效,程心当然希望大妹能长期使用下去,而实现这点的惟一条件就是阿爸继续赚钱——偏偏这又是最没谱的。
依上辈子的家境状况推断,阿爸九成九会再次遇到事业问题。程心早就做好心理准备,只是没料到会来得这么快。
过完年,桂江就出事了。
桂江当初是由三个包工头带着自己的施工队伍组建成建筑公司,专门帮甲方起屋起厂起高楼。近三年,他们和一家叫祥平的房产公司合作,负责帮祥平在北苑投得的一大片土地上按规划起别墅。
祥平也是由几个股东合份的公司,当中一个大股东是省城的某银行。
背靠银行这座大金山大银金,祥平在业界声名不俗。所以桂江与它签订合作协议时,同意先垫付六个月的工程款,之后分批收取。
原本一切按部就班,蒸蒸日上,奈何去年年尾出台新政策,严禁银行入股商业投资。
祥平背后的银行不得已立即撤股,靠山没了,祥平其他股东跟风撤资,短短数月,一家有名有姓的房产公司几乎变成空壳。
而桂江在年后才收到消息,匆匆赶去找祥平讨工程款时,祥平已经奄奄一息,破罐子破摔地双手一摊,没钱。
桂江连生气埋怨怒骂都不敢,毕竟祥平原来的股东都有些头脸,比恶,老实巴叉的桂江不一定比得过人。况且万一连祥平这艘烂船的三分钉都给轰走了,那就真的没人来给这摊巨大的苏州屎埋单了。
桂江好声好气拉着祥平商量,麻烦给条生路,祥平压桂江的工程款,桂江何尝不是压供应商的材料货款?
祥平不支付工程款,桂江掏空自己也还不起供应商的货款啊,到时又不知要害死几家人了。
左谈右谈,没日没夜,祥平也是够了累了,于是一锤子提出:反正祥平没心思再办下去了,而别墅还在,那桂江有本事就拿去卖吧,卖出去的别墅销售款直接抵消工程款,抵到够为止,行不行?
不行就一拍两散!
桂江傻了。
妈的!做建筑这么多年,公司里面几乎个个都地盘佬出身,大老粗,叫他们闭着眼起间屋出来,没难度,但叫他们洗干净手上脚上的工地泥水,改头换脸去卖屋?卖当时市价动辄几十万的别墅??
莫讲话桂江并非专业的房产销售公司,毫无经验,就算是专业的,也怕有滞销的时候啊!
要知道那个年代,有钱人流行自己买地自建房,跟他们讲物业管理,讲小区规范,住外型一模一样毫无个性的别墅?
省省吧!
观念上,有钱人始终认为买地做地主更过瘾。
而祥平当初投地,纯粹就是人傻钱多,根本没计划过如何在短期内将别墅卖光。反正他们原先有钱,那就慢慢卖,卖个三五七年,拖得起。
可桂江不一样,目前这惨况,他们巴不得只花三五七个星期就将别墅全部卖清,兑现成一叠叠真金白银来抵消所有工程款项。
桂江头大了。
这2.0版的烫手山芋,接也不是,不接也不是。
要命!
阿妈知道这大麻烦后,问阿爸有什么打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