阿妈从胸腔深处吐出一口气,低问:“怎么办。”
阿爸将烟尾扔进河里,伸手拍了拍阿妈挽着他的手背,淡淡道:“没事,死鬼阿爸会保佑我们的。”
阿妈没话了,集中精力把差点淌出眼眶的泪液逼回去。
锦中教学楼。
下午放学,霍泉下楼梯时在楼道遇见向雪曼。
她站在拐弯处的栏杆前,似是专程等他。
霍泉停了脚步,拿眼看她,表情平淡。
向雪曼向他走了两步,露出的笑容有刻意的讨好。
她以最柔软的声线恳问:“霍泉,能借我数学笔记本吗?”
霍泉看着她,明明是面无表情,向雪曼却读出冷厌的味道。
她不敢再直视他的眼睛,连忙补充:“是麦老师叫我来的,让我借你的笔记去复印。你放心,自习前我会还给你的。”
“自己拿去。”
施舍般,霍泉应了句毫无温度的话,自行走了。
向雪曼愣在楼道,霍泉的身影消失了她才转过神,混沌地往高三1班去。
高三1班没多少人了,都赶回宿舍冲凉吃饭。
剩下的几个学生正在搞清洁。
向雪曼敲了敲门,有人抬头看她。
她笑道:“我来帮霍泉拿笔记本的。”
对方低下头不管了。
向雪曼走进高三1班,驾轻就熟行至霍泉的座位处。
正要坐下,他桌面那只蓝色塑料水瓶闯入视线。它静静立着,装有喝剩一半的水。
向雪曼刹那怔忡。
但很快,她压下心中的不宁,坐到霍泉的个人专属位置上。这让她有莫名的成就感与安全感。
高三备考繁忙,学生们习惯将课本资料全放到桌面上,而霍泉的堆得很整齐。别人都是横放,他用竖放,资料类别一目了然。
当中里面有几本黑色封面的厚本子放一起,向雪曼知道那是他的术科笔记本。
将它们全部抽出,一本本翻着看,也不着急找哪本是数学的。
霍泉字迹刚劲有力,一笔一划充满观赏感,看得赏心悦目之际,向雪曼不经意抬眼,发现黑色笔记本抽走后,有另一个本子塌了下来。
单单一本,白色的。
向雪曼顺手将它抽了出来,随意翻了两页,出乎意料地看到一些奇怪的内容——
“1995年9月27日
老婆仔,
你在游泳池發生的事,你不肯講,程願程意也不肯講,我惟有自己猜。……”
“1995年10月20日
HONEY,:)
那我不叫你老婆仔咯。:)
為什麼你的信只有23個字?我的有192個啊,是你的幾乎8倍!:)
雖然你的字寫得很靚,但這樣太對不住郵票……”
向雪曼一头雾水。
字都认识,可怎么读都读不明白。她再次查看白本子的封面,写着“霍泉”两字无错。
字迹也是他的味道,尽管是笔划繁多的繁体,也没消耗他半点字韵。
向雪曼皱眉往后翻。
“1995年11月7日
娘子,
那不唱《美少女戰士》了,反正孖仔他們也不答應哈哈。
我唱黎明的好不好?會比上次好聽的……”
“1995年11月17日
天氣要變凍了,今年比去年凍呢。記得多穿衣服,在錦中你自己洗衣服的嗎?用凍水洗?會不會赤手……”
一直翻一直翻,翻到最后一篇,所写的时间是昨天——
“1996年4月10日
我不知道材料遞了沒有,等我問問阿爸再告訴你。清明節他回來了,和我們一起去拜山,我很開心,舊年清明節他沒有回來的……”
这些文字除了内容有如天书,每段的后面都写着两个字——
郭宰。
向雪曼想了半天,无论如何也想不出任何与这两字有关的信息。
是人名吗?
霍泉认识?
那“老婆仔”,“HONEY”,“娘子”又是指谁?
“向雪曼!”
突然有人叫出声音,“我们走了。你关窗关门吧。”
应声抬头,见高三1班只剩下她一个人。
向雪曼有些不明所以的心慌意乱,匆匆收好霍泉的笔记本,撤了。
她恍恍惚惚下到底楼,走在回宿舍的路上,猛然想起那些内容里提及的“程愿程意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