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喂?是我。”
男孩的嗓音低低沉沉,和上次一样不复以往的清亮。
程心乍然醒悟,他这是到变声期了。
她压着嗓子故意模仿他的声线回话:“是我?哪位啊?不好意思,声音像老牛似的,认不出来。”
知道她存心作弄,郭宰也有点不好意思,便嘿嘿的笑。
程心跟着笑,变回正常问:“吃饭了吗?”
“没呢,哪有这么早。”
程心望望窗外的天空,“这边没天黑,你们那边也没天黑吧?”
“没,很光很亮,跟乡下一样。”
“最近怎样?去哪里玩了?”
电话那头静了静,才来回答:“去了海洋公园,去了山顶,尖沙咀,好多地方。”
“WOO,看来玩得不错喔,开心吧?”
“嗯。”
“那,行街纸出来之后,有什么新进展?”程心没忍住,主动问了。
郭宰语气平淡:“有啊,讲什么要走法律程度,没钱请律师,只好去法援署求助。”
“你去了吗?”
“去了。”顿了顿,“不去不行。”
“那有没有律师帮你?”
“有,一位姓张的律师跟进我的个案。他很好人。”
程心深深松了口气,“好事,这是好事,恭喜你。”
“不知道啊。打官司好麻烦,法庭不一定受理,受理了排期又不知要排到某年某月。况且他们要告香港政府,讲笑咩,民告官哪有赢的。”
“在乡下无,在香港有,至少有专业的律师愿意帮你,怎么样都比没有的强吧,乐观些。”
郭宰叹气,“只能这样了。”
程心听出他的消极无奈,想狠狠给他打几桶鸡血,然而这些样的安慰与鼓励哪个不是隔靴搔痒外强中干?
她便道:“你平时多些打电话回来嘛,大家都很挂住你。”
郭宰:“你也挂住我吗?”
程心呵呵两声,“挂,拿个衣架挂住你。”
“哈哈……”
郭宰笑了,朗朗的笑声听得程心不住想,对嘛,这样才像他。
她随后又说:“你在香港的电话号码……”
“我知道号码了,现在告诉你。”郭宰很快说出一串数字,程心未反应过来,却发现了不妥。
她翻出那张号码纸,让他再说一遍。
郭宰照做,然后话筒那端安静了。
他疑惑:“怎么了?记下来没?”
片刻,那端才道:“没没,刚找到笔呢,你再讲一遍。”
“真笨。”郭宰再度报号码,之后强调:“我一般七点左右才方便接电话,但最好等我打给你,我不想阿爸和那个女人知道有人找我。”
程心应得爽快:“好。如果你三四日都无电话过来,我就打过去。”
“哇,你是管家婆吗,居然规定我时间?不行不行。”
“那写信,九月开学之后。”
“我看看吧……”
“别看了,不然我明天就打你电话。”
“……”
天黑齐时,俩人结束通话。
郭宰放下话筒,望着电话机微微出神。
不多时,他转身离开电话亭,拎着阿爸叫他去买的生抽往对面的楼宇走去。
前阵子他趁阿爸和兰姐睡着后,偷偷去漆黑的客厅将电话拆下来捧进房间。
不料客厅的灯突然亮敞,兰姐恶鬼般现身,冲他怒喝:“怪不得最近电话费暴涨,原来是你偷偷打电话!是不是打回乡下?死啦,国际长途三四块一分钟的,你跟谁煲电话粥了?未识赚钱就学着花钱,你厉害了败家!”
郭宰又惊又惧,急急解释:“无啊无啊,我只打过一次……”
“鬼信你!三更半夜出来偷电话,不是我起身去厕所揭发你,你分分钟打电话打到我破产!”兰姐从他怀里将电话抢回去。
郭父从房间跑出来解围,又哄又劝的把兰姐送回床上睡觉,再对郭宰说:“家里电话费是兰姐交的,我们平日很少打电话,你不要怪她。”
郭宰委屈极了,紧紧抿着唇不说话,呆站在客厅一动不动。
郭父问:“你是不是想打给阿妈?她在省城很忙,哪来时间天天和你聊天?一个月打一次够啦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