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中标记为“1994年学生会全体成员”的照片里,除了程心,还有霍泉与向雪曼。霍泉以学生会主席的身份站在第一排正中,向雪曼在他左边,再过三个人便是程心。
照片里有几十名学生,可郭宰眼中只有他们三个。
明明普普通通的一张照片,郭宰似乎能从中看出一个很长的故事。
随意扭头,见一张硕大的霍泉个人照占据了另一个橱窗的半边位置,想叫人忽略都难。
大照片右方全是他在锦中六年所获奖项成就的清单,其中一项是他创的锦中跳高记录,至今无人可破。一张小照片记录了他当年夺得校跳高冠军后,手持奖牌庆祝的模样。照片里的霍泉穿运动员衣着,脖子上系着一枚土气的平安玉扣,脸上的笑容谦逊收敛。照片隔壁贴了他当年跳高项目的成绩记录表,表格右下角签署的记录员是:初二1班,程心。
郭宰本来就被照片里霍泉假惺惺的谦逊惹惊,再见程心的笔迹与名字落印在属于霍泉的辉煌战绩表时,郭宰连日来郁结不舒的胸口变得更加挤堵,难受。
一股强烈的直觉在告诉他,程心和霍泉根本不止普通校友,霍泉根本不仅仅是她姑丈的侄子,他们俩,有他郭宰所不知的故事。
比如,也许程心与霍泉的关系并非一开始就像在友会那天那么剑拔弩张。也许许多年前,霍泉比赛,程心就在旁边替他加油助威,他破记录后,说不定俩人还激动拥抱。程心虽然在年初否认与霍泉相熟,又口口声声对霍泉怀恨,可谁能清楚这种“恨”是不是渊源于某种牵念。
郭宰打过电话去派出所询问,民警将程心对霍泉撤消控诉的事实告诉了他。郭宰哑了半天,当笑话来听,这难道不是床头打架的夫妇,到床尾就讲和了么?
那他郭宰在这件事中算什么?瞎焦急,瞎操心,逼程心将霍泉绳之于法,惹得她嫌弃与厌恶。
隔着橱窗,看着里头霍泉的照片与程心的名字,身处窗外的郭宰,分明就是一个局外人。
程心是不反感他的吻,但这并不妨碍她对霍泉心软,对他隐瞒。
每每思及此,郭宰可以烦躁得彻夜无眠。
他不联系程心,一方面恼她,另一方面怕她听到他的声音就挂线,跟去年他对她耍流氓、今年他抢吻她的后果一样,可这一遭的性质完全不同,他心里的纠结不安,已不可同日而语。
他特意报名参加跳高比赛,毫无根基的状态下想破霍泉的记录,与天方夜谭无异,但他就是要报,要跳……
“郭宰?”跟前的程心拿手在他面前扬了扬。
郭宰回过神,“啊”了声。
程心讪笑:“我跟你道歉呢,听不见?”
郭宰张张唇,心底五味陈杂。
不管还恼不恼她,听见小孖说“大姐来了”的时候,他第一反应是要去看她的。
“我知道了。”郭宰艰难开口,“我明白。”
程心笑得更深,“那就好,这个事就让它过去了?”
郭宰无声吁气,“好。”
“不错不错。”程心拍拍郭宰肩膀,继续往前走。
行至校门口,她将食物袋子递过去,郭宰接了。
“我走了,拜。”道了别,程心步出锦中。
数步后,她回头折返,走到郭宰前对他说:“我想讲,中学生谈恋爱未尝不可,不过要懂分寸,不要玩弄感情,也不要影响学习,对吧。”
郭宰:“……”
他本来望着程心离去的背影发愣,连“拜拜”都忘记说,谁知她突然折返,说了这些难解的话。
什么意思?懂什么分寸?玩弄谁的感情?
程心想再说什么,但见郭宰表情漠然,便打消念头,不说了。
“走了走了,拜拜拜拜!”她转身下斜坡,步伐快得像是落荒而逃。
来锦中之前,她想着如何与郭宰解释霍泉的事,来锦中见到他之后,她有了新的主意。
郭宰蹉跎的岁月好不容易恢复正轨,他应该活得像个普通学生,脑子里想的除了学习还可以是班花校花。如此宝贵的短暂的青春光阴,何必消耗在她与霍泉那些“大人的”、闹心的麻烦事上?
既然他说“我明白”,那她道了歉,此事就算告一段落了。
斜坡的沿途是锦中的围栏,程心偶尔扭头,见围栏内的锦中操场边站了一双男女。男生颔腰低头听女生说笑,俩人没牵手,可情侣之间独有的亲密,光环般将他俩圈了起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