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人们认为那是因为她快要开学了,要离开家乡远赴北京求学,舍不得阿爸阿妈,舍不得才住几天的新家新房间呢。
有人调侃,反正阿爸不缺钱,想家就随时买张机票飞回来探亲,何必在这喜庆日子愁眉苦脸?
阿爸阿妈也轮流说过她,可小妹依旧给不出好脸色,难听说一句,她不像在参加别墅入伙宴席,像清明节去拜山。
程心在饭桌底下踢她几下,她都没转换过来,后来大妹低声跟她说了些什么,她的表情才稍稍释然。
深夜时分,各人在各人的独立房间休息。程心睡不着,倚着床头发呆。
她想起许多年前,阿爸与阿妈在康顺里的旧屋厨房吵架,那时候,她以为阿妈真的和那个什么廖医生有不明不白之处,而腹诽过一番。
如今回想,也许她误会了阿妈。
阿妈那些举措,那些气得阿爸火遮眼的话,不过是存心的报复。可到最后,最难过最难受,选择继续装作不知去过日子的,还是她自己。
阿妈当时,大概比上辈子闹离婚的她要伤痛十倍吧,这条路,全是背负,一丁点潇洒痛快都享受不到啊。
上辈子与程朗的离婚,早已无法令程心落泪,而阿妈两辈子的不离婚,教她止不住泪。
这里头的情绪太多,有女人对女人的同情,也有女儿对母亲的尊敬与愧疚。
昏暗中,手机屏幕亮起。
大妹发来短信问:大姐,阿爸真的会这样吗?
程心愣住。
她并没有仔细思考过这个问题,从一开始,第一反应就判了阿爸有罪,所以白天才那样说服小妹。
阿爸在西安打工赚钱时,才二十多岁,一个年轻男人远离妻女孤身在外五年……
大妹何必再问。
这一晚程心无眠,隔壁房间的大妹小妹也一样。整幢别墅里,就阿爸阿妈睡得最踏实,最安稳。
九月开学季,小妹带着两个大行李箱北上,阿爸阿妈陪了一路。
但她心情不见好转,脸上的闷闷不乐看得阿妈心绪不宁。
阿爸特意单独与小妹沟通,说:”你是不是想家了?是也无办法,谁叫你当初不听劝,非要报这么远的学校?现在人过来了,注册了报到了,你仍一副闷闷不乐,叫阿妈怎样安心回去?“
小妹看着阿爸,只注意到他嘴巴动来动去,根本就不知道他说了什么。
也许他正在说一些天大的道理,但她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了,甚至反感,厌恶。
小妹转身走开,不想再面对他。
阿爸从未见过孻女这样子,一时懵住了。
自小以来,孻女都是最粘人最窝心最会撒娇卖乖的孩子啊。
这时大孖走了过来,安慰了阿爸几句,又保证以后会在北京好好照顾小妹,阿爸才安心了些。
送走了阿爸阿妈,大孖问小妹怎么回事。
小妹张张嘴,可蓦然想到,家丑不宜外扬,便什么都没说。
”我今天专程请假来陪你的。“大孖说。
小妹还是不愿意透露,并说:“你忙你就走,我一个人也可以。”
大孖静静看她一会,不再逼问。
他轻轻拉了拉她手臂衣袖,“走,再逛一下校园。晚上我带你去吃好的。”
九月的大首都,中午有烧人的炽热阳光,晚上却是摄人的寒凉刺骨,一阵阵迎面吹来的,不止秋风,还有枯叶与淡淡的萧瑟。
至于南方的省城,执大开学那日,从白天至夜晚,热得能让人浑身出一层油水。
程心陪同郭宰在执大忙了一天,傍晚俩人在食堂吃饭。
程心没胃口,就点了一碗粥,郭宰见她拿勺子搅来搅去都吃不上一口,不禁说:“不要再搅了,都生水了。”
程心“哦”了声,才开始正经吃。
“你最近看着特别丧气。”
“哪有啊。”
“工作上遇到困难了?”
“哪份工作无困难的。”
“那是不是不舒服?”
“可能吧,热死人了。”
郭宰替她轻轻拉了拉衣背透风,说:“明天周日,你今晚别走,我跟你住宾馆,有冷气,能睡得好一些。”
程心:“膨胀了你,暑假赚几个钱就出入宾馆了?”
郭宰失笑,“我当你答应了。”
程心看着他,心情不觉好了些,胃口开了,感觉一碗粥不够,又新点了一份干炒牛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