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什么时候起,战王也喜欢吃甜枣了?”他漫不经心地问道。
段君墨顺着他的目光看上去,嘴角含笑,目色感慨,“睹物思人罢了。”
段懿轩眸光一颤,似乎触景生情,眼里闪过一丝伤感,也默默地收回了目光,然后抬步迈上青石板台阶,走进了内室。
此时,听见外面的动静,在里屋的凤灵夜迅速拿出医疗口袋里的蓝色美瞳,戴了上去,同时蹲下身子擦拭着桌椅。
脚步声传了进来。
她回头匆忙看了一眼,见是穿着龙袍的段懿轩,慌慌张张地跪在地上,行了一个跪拜大礼。
看着她的背影,段懿轩的目光一紧,“你......”
“他是个哑巴,父母双亡,我见他年纪小,还不到参军年纪,就带到我的小院来打杂。”段君墨怕她因为声音暴露而撒了一个谎。
段懿轩走近了一步,蹲下身,一把捏住了凤灵夜的下巴,然后满眼迷惑地看着她的脸。
清晨的阳光从窗台洒了进来。
二人就这么看着彼此,一个探寻,一个惊慌。
她被迫看着他,脑海里的记忆,瞬间如潮水般涌了出来。
“姑娘气质兰雅,形容清绝,令在下一见倾心,不知可否为在下停留片刻?”
“在下是李家的庶子,算是来围猎的,会点武功,但不多,来救你,也不全是为了金子,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。”
“发生过的事情,就如看过的美景,又怎么能让我当没看过?我不会忘记你背着我一路逃亡到这里,更不会忘记昨夜的大雨所发生的一切,我不但不会忘记,还会一生铭记。”
......
尘封的记忆,瞬间被打开。
幸福的、痛苦的、平淡的,统统都被召唤了回来。
他俯视着她,她仰望着他。
细小的飞尘在阳光中飞舞,整个屋子静得落针可闻。
光亮中,她一双湛蓝的眸子清澈而纯真,不带一丝污垢,不沾染任何世俗的尘埃。
他的手指缓缓松开,最终滑落,一双幽黑的凤眸,深不见底,带着无限的惆怅和错愕。
凤灵夜垂下头,跪在地下,没有起身,心中百感交集。
段君墨也在一旁看到了她的眼,心中除了惊愕,更是微不可查地松了一口气。
一个人的脸可以骗人,但这个时代,还没有改变瞳孔颜色的技艺。
走出内室,段懿轩似乎有些失魂落魄,少走了一级台阶也没有发觉,差点跌倒,还好是胡宝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。
他面无表情地走出院子,却听段君墨忽然快步追了上来,单膝跪到他身前,言辞坚定,“皇上,微臣现在身受重伤,旧疾未好,又添新伤,恐无力再为大理效力,还请皇上准许微臣解甲归田,颐养天年。”
段懿轩看着他,良久,才轻声说了一句,“连你也要离我而去?”
他身子一顿,带了一丝无奈,“这天下,是皇上的天下。”
段懿轩痴痴一笑,靠在门框上,“我的天下?这不是你想要的天下吗?为什么,我明明都放弃了,却兜兜转转地还是回到了我的手里?”
段君墨低着头,没有说话。
等了半响,段懿轩罢了罢手,无力地笑着,“走吧,都走吧。”
窗口,凤灵夜看着他狼狈凄凉的神色,眉目紧锁,握着窗栏的手,微微发白。
段懿轩说完,垂头看向段君墨,“七哥是功臣,若你执意要走,吃完九弟为你办的庆功宴再离开,可好?”
段君墨颔首。
段懿轩看了他一会儿,笑了笑,最终什么也没有再说,就这么离开了。
段懿轩一走,凤灵夜立刻来到段君墨身边,蹙眉道:“为什么要在现在提出辞职?”
“我等不及了,”他轻轻握住她的手腕,“九弟生性多疑,你多呆一天,就多暴露一分。”
她抿紧唇畔,总觉得心里不踏实。
“放心吧,我不会有事的。”他笑着宽慰,“你就留在北城,哪里也不要去,等我去京都参加完庆功宴,就回来带你走。”
她犹豫了一会儿,最终颔首同意了。
他说得没错,他们再多耗下去,身份迟早会暴露,还不如趁着现在打消了他的念头,赶紧离开。
段君墨彻底消失以后,他也就跟着死心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