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微微抬眸,略带一次诧异,那个总是自称“臣妾”,恭敬又温婉的女子,仿佛不见了,而此刻性格直爽大气的女子,才应该是真正的凤灵夜。
接过她手里的山鸡,他心情不禁大好,也忘记了自己的洁癖,竟然情不自禁地吃了一口,没了辣椒,果然还是要合口许多。
此时,美酒佳肴,火光温暖而明亮,不远处则是皎洁的月光,二人不远不近地坐在草地上,仿佛一副美丽而和谐的画卷。
很多年以后,而这一夜,也成为了段君墨最为怀念的日子。
三日过去。
凤灵夜不能和凤母见面,但她知道凤母洗衣干活的地方以后,便经常独自一个人来到河边的小树林中,静静地看着自己的娘。
由于出了上次的意外,宫姬月几乎寸步不离地跟着她。
这一天,凤灵夜照常坐在隐秘的树林里,看着在河中洗衣的凤母。
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淡雅熟悉的声音,“你又在这儿?”
她回头一看,只见段懿轩今天穿着一袭白色长袍,上面染着墨色的荷花,头发只用拿支桃花簪绾了束在脑后,清雅绝色,宛如不染凡尘的谪仙。
但他眉宇间的清冷,又仿佛拒人于千里之外。
“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?”她笑问。
他坐到她身边的枯叶上,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凤母,“因为她在这儿,我便知道,你也会在这儿。”
她失笑,“那一夜多谢了,你背着我母亲离开,让你白白地失去了赏钱。”
“钱只是一部分原因,何况在我见到你以后,便更不重要了。”他拾起一片枯叶,捏在指尖,轻轻地转动着。
不知为何,就算凤灵夜已知晓了他的身份,他却仍能给人一种讳莫如深的错觉,不同于段君墨的冷漠,而是他本身的气质就让人觉得不简单。
“我有办法替你照顾她,”他望着凤母,淡淡地说道,“如果你愿意的话。”
她目色转沉,“你有什么办法?”
“我是李府里的人,而李府又是皇后的娘家,安排一名宫女进浣衣局,并不是难事。”他转向她,眉眼里始终带着一抹微笑。
“当真?!”她紧紧盯着他,只要有一线希望,让自己的娘好过一些,不管对方是谁,不管是什么办法,她都愿意冒险一试。
他淡色的唇微微一扬,“进宫的婢女,可由你安排。若你想好了,今夜便可以来见我。”
凤灵夜喉咙微动,内心有些挣扎和犹豫,可看向不断给娘添衣服的宫婢,她的手指一点一点收紧,“在哪儿见?”
“浩瀚星崖。”他薄唇一启。
是夜。
帐篷中,凤灵夜坐在饭桌前,手里握着一把匕首,刀鞘华丽,镶嵌着宝石,刀刃光泽厚重低沉,却是削铁如泥。
“你确定要这么做?”宫姬月站在她身前。
她将刀刃收进刀鞘,“直觉告诉我,那一夜陷害我的人,并不是他。”
“可他为什么要帮你,就连段君墨都不愿意冒的险,而他却做了。”宫姬月单刀直入地分析道。
“我不管他的目的是什么,我愿意信他。”她执着地回道。
宫姬月一脸不解,甚至带着一抹嘲讽,“一个不过才见四次面的陌生人,你就愿意信他?”
“至少昨夜,他循着菩提子找到了我。”她目光一沉,意识到自己有些偏激,她又缓了一缓自己的情绪,“比起毫无用处的废物,我宁愿做一个有利用价值的人,至少我有机会反击。”
她能从阶下囚变成王妃,是因为皇上利用她,她能从王妃变成三品诰名夫人,是因为皇后利用她。
若没有人利用她,那她今天和阿姐有何区别,又谈何反击?
“好,时机成熟以后,晓芳便依照你的计划进宫。”宫姬月妥协道。
凤灵夜微微颔首,他的心意她明白,在这个世上,她现在就是她唯一的亲友,他不愿她冒险,她也能理解。
她将匕首佩到腰间以后,宫姬月便带着她,一路靠着轻功,悄悄潜离了营帐区,来到了浩瀚星崖。
当她站立在这片广袤无垠的草地上,望着这浩瀚无边的璀璨星子时,双眼顿时就被这震撼的美景收服了。
繁星之下,段懿轩握着一把未开的折扇,一袭白衣在夜风中徐徐飘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