说了一半,她忽地惊叹,"哇!好气派!"
方才短短的片刻谈论之间,风箫声动,玉壶光转,歌吹声已然飘近身侧,街道两边的人群出现了一群骚动,低低的赞叹和议论如同一阵风似地传递着,无数双眼睛看向从官道上缓缓行来的宝马雕车.
那一驾被珠玉精心装饰起来的彩车,由六匹白色的马拉着,从街那边辚辚而来.
车厢的四壁都被拆除了,车上堆满了各色鲜花,四角垂落着洁白的纱幔,用华贵的明珠装饰着,小巧的金钩在风里轻巧地荡着.在轻纱开合的间隙里,可以看得到每一辆车上都放着一架深红色的美人榻,榻上或靠或坐着一个女子.
第一辆花车上坐着的是一个穿着垂地朱红色纱衣的女子,不过十六七岁,肌肤胜雪,吹弹可破,身侧堆满了牡丹花,手持一把团扇,明眸善睐,眼神如蜜.
"天香……是天香!"身侧有看客欢呼:"果然是天香排第一!""正点!用牡丹最配她了!不知道多少钱一晚?"
"别想了,听说最近被镇国公府的大公子包了,不接外客."车上的花魁似乎看到了那些投过来的充满了欲望的视线,用团扇掩着嘴微微笑了一笑,眼神四顾,万种风情蚀人心骨,忽地似看到了什么,将手上的牡丹向着人群投去.
"哎呀!"琉璃惊呼了一声,看到那朵花正落在慕容隽怀里.
花魁对着隐藏在人群里的贵公子旖旎一笑,花车缓缓过去.
"不错嘛!"琉璃看着慕容隽手里的花,有些不服气,"想不到你这么有女人缘!""哪里,还不是被九公主给踢回来那么多次?"慕容隽的眼神冷酷,淡淡地把那朵牡丹扔给她,"天香一贯的手段,只不过认出了我是谁,顺便讨好献个殷勤而已——这是妓家惯用的手腕,你还当真了?"
琉璃被他那么一说,登时没了兴致,嘀咕:"真是个扫兴的家伙."言语间,第二辆花车驶过.上面堆满了洁白芬芳的素馨花,上面坐着一位白衣美人,约双十年华,头上只戴着一对夜明珠,没有耳坠配饰,衣衫也是素色.眉目淡雅,容光照人,却不苟言笑,仿佛一个难以接近的冰山美人.
"哟……是越素女啊?"
"这个也不错!看上去像个良家女子,听说媚功却一流——有钱人最喜欢这一种了,身价可高着呢!"
第三辆花车上是一个紫衣少女,挽着高高的发髻,年纪很小,稚气中透出一股不安来,都不敢看周围的人,只是低下头撕扯着膝盖上堆满的紫色睡莲.
"这个是……"
"楚宫烟月今年力捧的头牌,莲生,才十四岁!"
"哟,还没开苞吧?不知道老鸨会出到多少?"
"少不得要一千金铢吧?听说玄凛皇子有决包她的初夜呢!"周围的人议论纷纷,紫衣少女更加不安,即便是画着浓妆,脸也透出绯红来,埋下头去握紧了手指,然而这种羞涩的表情却令围观者更加兴奋起来,评论得肆无忌惮,不堪入耳.
"不看了."琉璃的脸色越来越不好,嘀咕了一声,从他肩头跳下来,"真恶心.原来这就是花魁游街?——还不如换个名字叫作价高者得好了.""……"琉璃的话很犀利,慕容隽苦笑了一下,"叶城自古都是如此啊!大家见怪不怪了,不知道九公主哪里来这么大怒火."
"喏,这就是我为什么不喜欢你的原因!"琉璃不客气地回答.慕容隽登时无语.她刚跳下地准备转身,耳边却忽地听到了一阵议论:"殷仙子来了!""什么?"琉璃登时两眼重新放出光来,嗖的一声又蹿到了慕容隽的背上.
最后一辆压阵的花车辚辚而来.不同于别的车上的花团锦簇,这辆车上只疏疏落落地横斜着一支折下来的梅花.车上的女子也只穿了一袭素衣,斜斜地靠在那里,用一支玉簪随便挽了个发髻,乌黑的长发逶迤至膝,仿佛一挽墨玉.
周围人山人海,她却没有看上一眼,手里闲闲地捏着一柄小小的银刀,有一下没一下地修着指甲,偶尔微笑皱着眉头咳嗽.
"啊?这就是殷夜来?"琉璃攀在他肩上看了一眼,却有些失望,心直口快地滴咕,"她多大了?不年轻了吧?长得也就那样,凭什么还说是天下第一的美人?"慕容隽刚要说什么,车上的美人却似听到了这一句刺耳的话,抬起了目光,向这边看过来.那一道视线掠过了人山人海,堪堪停在了攀着慕容隽肩膀的少女身上,饶有深意地看了两人一眼,嘴角往上弯了一下,露出一丝似笑非笑的表情来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