对饶翠楼来说,更是如此。
在刘拂等人赴京时,饶翠楼就已与怡红院等并列,成了金陵三大妓馆之一。与其余二家不同的事,已不大留客常做雅致生意的饶翠楼,在金陵城中风评极好。
自那年江南大旱,饶翠楼施粥赊米救灾民于饥荒之后,直到去岁,每到冬日苦寒就会开粥棚救济穷苦人家。
是以虽是送往迎来的销金窟,却是个极受金陵百姓爱戴的地方。
可就在这一桩桩一件件的小事中,饶翠楼的名声与日俱降。
所谓千里之堤毁于蚁穴,星星点点的改变很难被人看在眼中,当春海棠发现事有不对时,已是她锒铛入狱之日。
如此布局,仅为了搞垮一家青楼,未免太过了些。
在刘拂将前因讲述完毕后,方奇然头一个开口:“当日接下春老板这笔买卖后,便由一位身在金陵的族叔负责接洽,若无大事,就每过三月,同着族中其他事物一起递往京中主宅……如今五月当头——”
蒋存接话道:“怕是讲这般小事的来信,还在路上。”
在座之人便是平日惫懒,但都如人精似的,闻言神情都是一凛,发现其中大有问题。
方奇然点头,眉心紧锁:“那春老板入狱之事是何时事发的?我府上确还未收到消息。”
竟是算好了替饶翠楼撑腰的方家传信规律,让他们来不及失手援救。
非有内鬼,不能如此。
“也不知是哪个目光短浅的鼠辈,竟为了这点蝇头小利坑害自家!”素日脾气最好的方奇然忍不住着恼,“春老板出事,我方家要负极大的责任,天亮我便回主家,请祖父做主查清内鬼。”
刘拂道:“旁支别系人多嘴杂,人心难测,此事实与方家无关。”
这是提醒,也是劝解。
她晓得方奇然不会放任自己的性子闹个天翻地覆,就怕他一言不慎使得旁人离心。
其父本就是分出府外的嫡幼子,虽是靠自己的本事挣出一番功绩,但其中难免有方家的帮扶在里面。
不患寡而患不均,嫡幼子本就受尽宠爱,怕是早有人看他不顺。
那泄露了方家传讯规律的人,估摸着也有这个意思在。
毕竟不论是京师还是金陵祖宅,方家家大业大,不可能人人都过得富贵惬意。
而祖宅与嫡支联系频率这种事,外人难以得知,真正的方家人想要知道,并不很难。
“我晓得分寸的。”方奇然沉声应下。
方家本就是饶翠楼的主家,有他出面,此事便好办许多了。
一直端坐不语的蒋存在二人对话结束后,突地开口道:“此事牵涉不少,怕不赴金陵难以妥善解决。”
刘拂点头:“我正是这个意思,恰好小迟武举需得归乡,便借着这个由头一同回去。”
“那我便与你们一道回去。”
周行闻言挑眉,捏了捏椅子扶手,到底没有开口。
“二哥……”刘拂微愣,到底没有推却,苦笑道,“那就多谢二哥了。”
蒋存能一同前行,确实便利很多。
且他留京秋闱一事本就是圣上特许,以不愿特立独行的名头归乡,反倒会落个不错的名声。
唯一苦了的,就是路上舟车劳顿,抵达金陵后又难以好好休息,怕对蒋存旧伤隐患有些妨碍。
这是左右权衡之后,为了春海棠与谢妙音的性命,刘拂到底没有拒绝。
她承蒋存如此大情,日后得好好偿还才是。
“那便如此说定了。”刘拂深望一眼周行,转向其余人等,“还请二位兄长修书一封给徐大人与谢大人,至于大哥与二哥,则在京中策应,以便传达消息。”
他们四人中,徐思年已是晋江书院正儿八经的经义先生,课期之间难以走开。而谢显与方奇然的身体,显然不适合快马加鞭的赶路。
至于周行……他与蒋存一同下江南,没有名头不说,目标也实在大了些。
是以这次,只能暂时将他撇下了。
周行并未多做争取,反倒静静望着刘拂,轻道了一声“好”。
***
这一夜似乎格外短暂,晨光微熹十分,众人各回各处,洗漱休息。
虽不知他们整夜谈了什么,但晓得晚上有面圣大事的望日骄与陈小晚径直将刘拂压去睡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