狗出其不意的吠声令马群惊起,祁连岳连声呵斥,长鞭抽动,好容易才控制住了骊的骚动,不由得心头火起,最后一鞭“啪”地抽向那条还在大叫的老狗,将三花抽得惨叫一声,滚到了一边。
然而那条狗一个打滚,却立刻负痛而起,重新对着那个方向狂叫。
溯光忽然也变了脸色,道:“那是什么?”
祁连岳一震,停住了手,不由自主地顺着溯光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。
越往深处走,荒草越高,渐渐比坐在马上的两个人都高出一头,人走在里面,简直是没入了其中,视线全被遮挡了——祁连岳拨开眼前一丛密密的苇草,定睛一看,忽然吸了一口冷气。
前面不到十丈之处,荒草全部消失了,就如被谁忽然拔了个干净一般。巨大的沼泽没有遮蔽地呈现在眼前,在日光下还是如此混浊,深不见底,发出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奇怪光泽。沼泽中密密麻麻的孑孓聚集着,将其染成了一片红色。而让人惊讶的是,在沼泽的中间,一个巨大的漩涡正在缓缓转动!
“天,”祁连岳忍不住惊声低呼,“沼泽在动!”
那个漩涡无比巨大,直径大约有三丈,那些红色的孑孓顺着漩涡流动,在越靠近中心的地方聚集得越是浓密。从远处看去,颜色由浅逐渐到深,中心殷红如血,就像是一朵诡异的红色大花,盛开在这一片死亡的沼泽中心。
那些骊虽然也显得惊慌,却不曾乱了分寸,“嗒嗒”地踏着小碎步,警惕地向后退去。然而,那个漩涡越来越大……渐渐向着外面席卷而来,不到片刻,便逼近了他们一行人。
那一刻,溯光听到了一种诡异之极的声音,从地底传出来。
骊们忽然显得惊慌起来,纷纷仰头嘶喊,忽然凌空一跃,四散而逃,祁连岳怎么呵斥都无法阻止。眼看那些放在马背上的行囊器具都要随之失散,祁连岳手臂一挥,“刷”地套住了最前头那一匹马,硬生生地将它拖住。
祁连岳看上去虽然衰弱,然而手劲却异常大,只是一勒便令奔马倒地不起。别的马便不敢继续逃离,渐渐在祁连岳的呵斥下聚拢回来。
地下的那个声音越来越近了,几乎就在耳畔。溯光看到那匹马刚倒地,忽然就发出了刺耳的惨叫,拼命挣扎,整个身躯开始诡异而激烈地抽搐——那种红色迅速蔓延上了它的四肢,转瞬将其完全覆盖。
沼泽里“哧”的一声冒出了一个巨大的泡泡,将那匹马吞了下去。
那一瞬,地底下那个声音又大了起来——沉闷、短促,却有一种快乐在里面,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沼泽底“哧哧”发笑一样。剩下的骊再度骚动起来,三花全身也微微发抖,一瘸一拐地走过来,紧紧依着主人的马,警惕万分地盯着地下,呜呜地叫。
“什么声音?”溯光侧耳听着。
“声音?”祁连岳叫道,“你能听到声音?是不是笑声?” 祁连岳一边说,一边策马不住后退,避开那一波正在渐渐扩大的红色——他带着马群刚退开一丈多,只听一声响,沼泽居然蠕动起来,似是谁在地下打了个饱嗝儿,随着一个大水泡的冒起,一个东西从地下浮了上来。
一具白森森的骨架,上面还残留着一丝丝的血和肉。
那是片刻前沉下去的那匹骊,转眼间就被吞噬了。那一刻,所有的骊都一起仰头长嘶,不安地骚动着。
“是浑沌!”祁连岳脱口而出,手“刷”地抬起,按上了腰间的劲弩。
“浑沌?”溯光看着起伏不定的沼泽,蹙眉道。
云荒上有着种种关于一些上古神兽的传说,譬如 ,譬如烛阴。而浑沌是其中的一种,传说它是像狗或熊一样的动物,藏在沼泽中,人类无法看见它,也无法听见它,它生性愚钝,经常咬自己的尾巴打转并且傻笑。
那是一种奇怪的生物,以恶人为食。如果遇到好人,它便会毫发不伤。因此,传说在上古时,当空桑帝王无法判断一个罪犯是否真的有罪,就会把它驱逐到有浑沌存在的沼泽地里,让这种神兽来判断一切。然而,在神的时代结束后,浑沌这一存在早已被人遗忘。
“紫烟,看啊,多奇妙,”溯光忍不住对着虚空中的某个人喃喃,“这里居然还有一只浑沌!”
他若无其事地轻声说着,那一边祁连岳几乎退回到了沼泽边界,看着如同沸腾一样起伏着的沼泽,眼里闪过了一丝狠光:“奇怪了,按理说在冬日浑沌应该不会苏醒,为什么今天会反常地出来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