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来人,传太医。”唐玄宗脸色不豫,命人将銮铃和竹凊送回碧玉楼歇息。銮铃嘱咐那些人好好照顾竹凊,她自己却一个回身,向唐玄宗跪下了,磕头行大礼。
众人又被她吓了一跳,此时此刻,却不知道她还留下来做什么……她竟还有脸面留下来?!
淡淡迎上所有人的目光,銮铃跪在地上,脊背却挺得笔直,她脸上没有一丝表情,不卑不亢道:“回皇上,銮铃答应了寿王妃为她的舞蹈奏乐助兴,所以还不能走。”
“也是,你和寿王妃自□□好,若伤势无碍,就留下吧,昨儿就想见见你了,听说你身子不舒服。”武惠妃出来打圆场,又向唐玄宗温声道:“陛下还不快让这孩子起来?”
唐玄宗抬了一下手:“既如此,你起来吧。”
“谢皇上恩典。”銮铃慢慢站起身,武惠妃却是向她招招手,亲切道:“过来坐在我这边,陪我说说话儿。”銮铃捡起地上断了弦的琵琶。她的脸色苍白单薄,却是那一道殷红的血痕,平添了几分凄美艳丽。
她眼神淡漠地走向武惠妃,谁也没有看,没有看人众里望着她的那些嘲讽,没有看她身为工部侍郎的父亲,她身为驸马的叔父,她的姐姐,她身为公主的婶母,谁都是陌生漠然的旁观者。这样的时刻,肯站出来为她说话的,只有竹凊一个而已。
早有人在武惠妃身边放了一把凳子,武惠妃拉住她坐下,她微笑:“谢谢娘娘。”武惠妃握着她的手:“这手凉的……快拿药来,这伤要是不趁早治了,怕是会留下疤痕。”
武惠妃说着已接过宫人捧来的小玉瓶,倒出一些清香晶莹的药膏来,亲自替銮铃擦在脸颊的伤口上。一些清凉温润的感觉丝丝传来。
“疼不疼?”武惠妃柔声问。
銮铃摇头,心都凉透了,反而察觉不到这伤口的疼痛。见她不肯多说一个字,武惠妃又叹口气,美丽的脸上有几分心疼:“这看着,竟像完全变了一个人,冰玉似的。”
武惠妃说话的声音不高不低,却让大殿里的人都听到了,原本有些窃窃私语的,登时安静下来。原本萧銮铃出现在这里已让人够诧异地了,可惠妃娘娘又对她摆出一股极疼爱地姿态,所有人一时都不摸不透武惠妃的意图。毕竟,这位可不是普通的娘娘。
萧銮铃之前是有大丑事,可若是有惠妃帮她做主,谁还敢说什么?两年前那事也都得当做全然没有过。
武惠妃却从銮铃身上移开目光,笑向一旁默不作声的唐玄宗:“陛下,想来纁儿准备得差不多了,不如让她出来见见您吧。”知是王纁儿要出来了,銮铃端坐了身子,低头检视摔坏的琵琶。
她的琵琶半旧,弦也断了两根,甚是寒碜可怜,唐玄宗原本恼銮铃出现在这里大煞风景的,但想到方才那样的琵琶声,心中又升起一股惜才之意,就命近侍重去拿了把新的琵琶来。
銮铃看见那把镶金点玉的新琵琶,微笑着拒绝:“多谢皇上,不过銮铃用这把旧的就好。”还没有人敢这样直接地拒绝他,唐玄宗脸色登时不悦。武惠妃忙笑着插了句:“想来是有什么出处,所以才这么珍贵的。”
“这琵琶是奴婢母亲的,传给了奴婢,奴婢视若珍宝。”
銮铃语调终于暖了些,她说的母亲,自然不是当下殿中端坐的工部侍郎夫人宋晴柔,她的母亲不过是个没有宠爱的小妾,自然不能出现在这里。只是,她下意识看向殿中她的父亲萧华,他父亲年过四十,却依然如同二十年前一样年轻英俊,又玉树风华,该不知伤了多少女人的心吧?
恰听了銮铃这句话,萧华也看过来,眼神在她怀里的琵琶上一落,随即转开,仰头饮了一杯酒,看不见情绪。
按照约好的,銮铃的琵琶为引,萧裛琖也起身坐到了大殿一角的古琴旁。残弦轻音,虽无刚刚冷硬的气势,却婉转灵动,若出世天籁,声一起,大殿内便安静下来,却是武惠妃“呀”了声,一把拉住銮铃的手。銮铃的一双手白嫩修长,原本极美,极灵巧,此刻却被血染红了。武惠妃抽了口凉气:“你的手怎么了?”
第8章 第八章
武惠妃抽了口凉气:“你的手怎么了?”
銮铃才发现她方才被断弦割破的伤口正在流血,点点鲜红滴落在她素净的衣裳,煞是惊人。武惠妃把她的手指从琵琶上拿开,叹息道:“罢了,今日你先休息,若是想看纁儿跳舞,就坐到你母亲身边去看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