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两个人都在里面,他更睡不着了。”李墨兮不以为意地笑了笑,上前拉住銮铃的手。这是这几日来,他最习惯的动作了,所幸銮铃习惯的很快,心里也不讨厌。
他拉她的手,仿佛自然而然,天经地义。
“你如何知道蕙儿会更睡不着?”銮铃温顺地跟在李墨兮身侧,一路出了李蕙的寝殿。
“我小时候便是这样,若是有人来看看我,便会高兴的一个晚上睡不着——”李墨兮淡淡说着,忽而语调一顿,没有再说下去。
銮铃呼吸一滞,抬脸来看李墨兮,只见他嘴角笑意微勾,神情仿佛没有变,只是那么淡淡的微微的笑容。
侯在门边上的宫人见他们过来,忙地伸手打起硕大精美的帘幕。一阵风雪卷进,扬起他们的衣袂在雪花中飘飞。銮铃呆了一呆,讷讷不能语。
下雪了?
雪花不大,伶仃地静静飘落,偌大的花园在夜色中宁谧,在雪光中芬芳。銮铃一时倦意消尽,不想回去睡觉了。
“能不能四处走走?”她欣喜地看向李墨兮。
李墨兮眉峰一凝,打量她身子才刚好些,今日又累了一天——然,不等他出口阻拦,銮铃已撇开他,径自往雪花深处走去,身影翩然,很是雀跃。
难得看到她如此高兴,李墨兮步子只是一缓,便跟了上去。銮铃在前,李墨兮在后,他并没有跟上去和她并肩走,只是默不作声跟在她身后。
和她保持着淡淡却温暖牵扯的距离,他只是含笑望着她,无声陪着她。
要一个人真正开心本来很难。只是这一刻,銮铃脸上的一颦一笑都发自真心,而李墨兮唇角的微笑也不虚假。
原来,只要这样,便可以很满足。
不需要天下,不需要苦心孤诣,只是这样,就满足。
銮铃走,李墨兮便走。銮铃停下,李墨兮便停下。銮铃看远处的亭子,李墨兮便看着她。銮铃一路走走看看,走到一条小径的假山后,却蓦然顿住脚,还回头朝他做了个“嘘”的手势。
李墨兮顺势停住脚步,低微的踏雪声登时消失,院子里又一片宁谧,只是雪不断飘落,落在不远处的水面,是微微荡漾的涟漪,发出“窣窣”的极小的声音。
“不信?”
“不信。”
“为何不信?”
“反正不信。”
“初儿,你……你若不信,下次回江南,我再带一个给你瞧瞧。”萧华似是被逼急了,声音略大了些。
静到近乎无声的夜色里,隐约传来极低的说话声,一个不留心间,便疑是幻觉。銮铃从假山后探出头往外看,就见不远处的水面回廊上,萧华和林音初正并肩站着。萧华手里拿了个小玩意儿,给林音初瞧。林音初瞧了片刻,摇摇头,低低说了两个字:“不信。”
萧华便有些急了。
……
銮铃呆呆望着他们,只觉得他们的幸福那样微小,看似寻常,却让她心神巨震。
经历了这样多,他们还能相爱如初。问世间,又有多少有情人能一辈子终成眷属?
正羡慕地说不出话,銮铃肩上忽而一暖,风雪便似是不那么彻骨了。回神,却见李墨兮的外衣披在她肩上。她不由自主便高兴起来,又瞧见李墨兮衣裳单薄立在雪色里,忙要把衣服还给他。李墨兮抢先道:“我不冷。”
不冷么?她也不冷啊。她仰头望了望低垂的天幕,忽而绽出一丝笑:“不早了,咱们回去吧。”
竹凊见銮铃一直笑容不辍,恍如春风拂面,不由轻轻打趣:“小姐的衣带是谁系的?”
“我自己啊——”銮铃正心不在焉地泡澡,话音未落,竹凊已“嗤”地笑出声:“不是王爷么?”
“……”銮铃蓦然盯着竹凊,见竹凊一脸坏笑,强撑着不要脸红,脸还是红了一半:“你想到哪儿去了?”
“奴婢也不知奴婢想到哪儿去了,奴婢以为小姐的衣物发髻是被睡梦中的蕙皇子扯坏了,奴婢可没敢多想。”
好……坏的丫头!銮铃窘极,却做出一本正经的冷淡模样,不再理会竹凊。
然,今天到底是发生了什么,让所有人都用奇异的眼神打量她?而她竟然心虚虚的脸红了无数次?不就是在李蕙的寝殿内坐的时间久了点儿吗?不就是在李蕙的寝殿内梳了个头吗?不就是这些发生的时候李墨兮也在吗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