就在这条大道的不远处,有一条小巷子,巷子拐角的二楼是一家茶馆,窗上搭着竹帘子,人在外看不清里面,里面的人透过竹帘子可把外面看的清清楚楚。
一个青衣的小丫头本扒着帘子往外看的,此刻回头叫了声:“小姐,你看那不是李先生么?他在弹琴。”不远处的茶桌旁,本坐着一个素衣静然的女子,闻言才缓步上前,看到果真是李白,也吃了一惊:“他回来了?”
而李白一曲弹罢,拿起酒壶喝了一口酒,才站起身。风飐侯在一旁舒了口气,要真这么任由这位先生耽搁下去,怕是天黑了也出不了城。
就见李白怀抱古琴,自语道:“白这一曲赠方兄,方兄一路走好。这琴便也随方兄而去,与方兄做个伴儿!”
他说着,手指缓缓拂过琴弦,忽而抬手,狠狠而用力地把那绝世古琴当街砸下!
一刹那间凄音惊天破地,断弦惨烈地回荡。整个队伍中的白衣白幡无风自飘扬,所有人都噤若寒蝉屏息凝神。风飐打了个冷战,惊呼出声:“李先生这是为何?”
他眼虽拙,却也认出这把琴便是那传说中的古琴“绿绮”,举世难再得。然下一刻,他便明白了,他们这位王妃,也是一位举世无双的倾城女子,正如这“绿绮”一般,佳人难再得。这李先生,不愧是王妃的知己啊!
李白拿起酒壶,把酒在那琴前倒出来浇在地上,又沉痛道:“生前不能与你痛饮三百杯,是白一生的憾事,唯有此时……敬你一杯!珍重!”
倒完酒,李白蓦然转身,昂然离去。
竹帘后,銮铃和竹凊早看得呆住。直到李白的身影消失在那苍茫的大道上,銮铃才喃喃出声:“李白啊李白,你竟是这样至情至义的人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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而疏影殿中少了銮铃,少了近身服侍銮铃的竹凊和木媌,连带着銮铃生产那日伺候在一旁的婢女们也都被李墨兮一怒之下以“伺候不力”的罪名逐出王府——疏影殿一下子空荡荡的,又加上人人心怀忧伤,竟十分惨淡。
李蕙自那日在銮铃身旁撕心裂肺哭得昏过去,便开始发高烧,整整昏迷了两日。李墨兮则把他自己关在书房里,谁也不肯见,直到听雨心哭着来报说李蕙病得凶险,才心急火燎地冲到疏影殿。
“听话,把药吃了。”李墨兮亲手把药喂到李蕙嘴边,耐心哄着。李蕙的两只大眼睛红肿,嘴唇干裂,眼神却恨恨的:“我要美美。”
“……她走了。”
“我要美美!”李蕙大吼一声,一把把李墨兮手中的药碗打翻,恨恨瞪着李墨兮。
李墨兮面色素白清瘦,静静望着李蕙,哑声道:“她走了,永远不会回来了。”
“你是坏人!”李蕙从床上腾起,狠命地揪着李墨兮的衣服踢打,愤愤打着,声音沙哑地骂着:“都怪你,都怪你让美美生小弟弟,你还我美美,你还我美美!”
李蕙病了两日,身子很弱,这么打来打去,他早已站不稳,腿上一软就要坐倒。李墨兮这才动了动手臂,把李蕙小小的身子紧紧抱住,用力抱了半响,才喃喃出声:“我也想美美。”
李蕙在他怀里嚎啕大哭:“我要美美,我要美美……”
雨心云心也都躲在门外偷偷地哭,过了会儿,见李墨兮抱着李蕙从寝殿出来,才抹泪迎上去:“王爷要把蕙儿带到哪儿去?”
“随我回皦玄殿,我亲自照顾他。”李墨兮径自往外走。李蕙紧紧抱着李墨兮的脖子,白嫩的小脸憔悴不堪,他颊上挂着泪,一面抽搭搭吸着气儿,却是完全认真地问:“蕙儿好好读书,快快长大,美美便会回来么?”
“嗯。”李墨兮答应。
“那蕙儿要快快长大!”李蕙眼中终于有了一丝神采,急切道:“我们快去长大吧!”
“嗯。”李墨兮抬手替李蕙把小脸上的泪擦干,凝眉道:“长大了就不许再哭。”
“嗯。”李蕙答应着,也自己抹着泪,却又忽然盯着李墨兮,一本正经道:“为何长大了就不许再哭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