靖德太子李琮废太子之位后,成了庆王,他同父同母的皇十一弟被立为静恭太子。而他当时并未被幽禁,也未发疯。他暗中查了陷害他的那个蓝婕妤的底细,发现在此事中,不论那个蓝婕妤还是她身后的蓝家都没有半分好处。查到是这样的结果,李琮沉默许久,便罢手没有再查下去。
结果已然明了,无需再查,害他的人也不是别人。唯一让他困惑的便是在此事中一蹶不振的蓝婕妤,这宫里的人向来是利益至上,倒不知这蓝婕妤是为何屡屡接近他?莫非是单纯地被她母亲欺骗利用?
未等他想明白其中缘由,新册封的静恭太子便因顽劣任性触怒了玄宗皇帝,不论华妃如何哭闹,玄宗仍是不管不顾执意废了静恭太子,怒斥曰:“此子不堪大用!”
静恭太子一废,诸大臣纷纷上书表奏,请归还庆王太子之位,这些大臣本是好意,却再度把庆王推至风口浪尖。见庆王党羽如此之多,影响依然这样大,玄宗面子上虽静,心中却下了斩草除根的决心。
庆王的原配韦氏,出自世家,是个名副其实的大家闺秀名门淑女,庆王与她的相处可以用“相敬如宾”四个字概括,两人之间谈不上感情好坏,很是疏离。庆王在王府内也没有别的侧妃侍妾,不过在府外有一个他自己的小家。
李琮十七岁时奉旨出宫办事,恰逢花朝节,长安城内繁花似锦,游女如云,放眼望去满目皆是笑容熠熠春衫靓丽的年轻女子。他也不甚在意,径自捡了条狭窄僻静的小道,沿着青子江边的草地放马疾驰。
这江边上繁花虽少,可绿柳依依柔媚,映着那一江春水,也别有一番风姿。他不觉松懈了精神,在马上四处乱看,谁知刚看了一眼,便见两个女子嬉闹着从路边的高堤上跑下来,来到他前方不远处的小道上,他马速极快,眼看就要从那女子身上踏过去。
他猛然绷紧神思,用力一勒马缰,掉转了白马奔跑的方向。这一招颇奏效,没有伤到那惊呆的女子,可他没来得及舒口气,他自己已随着身后侍卫的一声惊呼,连人带马“噗通”掉入了那春江水中。
李琮被侍卫们以最快的速度救上岸,浑身还是湿透了。从来没有这样狼狈,他抹了一把脸上的冷水,就要翻身上马夺路跑走,身后却传来一个轻轻柔柔的声音:“春寒尚在,这位公子若不嫌弃,可以到我家中去换件干衣裳。”
李琮下意识回头,才发现刚刚他救下的那女子还没走,正被侍卫拦在一旁,遥遥望着他。见他回头,她白净的面颊一红,微低了头,窘迫不安道:“我家距此处不远,不会耽搁公子太久。”
背靠着碧水青天,春风绿柳,她仿佛也是一汪清透的春水,干净的俊俏的,皎白柔嫩,只那颊上的一抹微红,是唯一的颜色,却让他胸腔里那颗青涩沉睡的心蓦然裂开一道缝,逸出一丝莫名的欢喜和激动。
出其东门,有女如云。虽则如云,匪我思存。
无视诸葛青玉在一旁的挤眉弄眼,李琮不知不觉就跟着那女孩儿去了她家。
她家不大,祖孙三代同住,连着伺候的仆婢,一共二十来口人,她父亲开了个小茶楼,还做着两门小买卖,家底算是殷实的,起码衣食无忧。当日李琮只瞧了瞧她房里那把半旧的五弦琵琶,一句话未说便离开了。但谁都知道,缘分一旦开始,要停止便很难。
又过了一段日子,李琮送了她一把螺钿紫檀五弦琵琶,要娶她为妻。当时玄宗御笔钦赐的婚事也已下来,他心知逃不过,便没有反抗。韦家小姐是他名分上的妻子,可在他心里这个没说两句话便已脸红的小女人才是他妻子。
梁家似也察觉他身份非常,却不敢多问,再者,梁池颜执意要嫁,也让梁父梁母十分无奈。梁家虽不是大家,但家风颇为民主,父慈子孝,父母子女之间相处十分融洽友爱。一番相商之后,梁池颜还住在梁家,由梁父梁母照顾着,李琮时时过来,倒有“入赘”的意思。
第二年,梁池颜为李琮诞下一子,李琮才把此事告诉了玄宗皇帝。玄宗未置一词,倒给孩子取了个名字“薏”。
薏,莲子之心也。这个名字颇为苦涩,李琮当时心中咯噔一声,但见玄宗没有再说话,他又处在初为人父的狂喜之中,便未放在心上。日夜,李琮把他的真实身份告诉梁池颜。梁池颜虽也猜测他身份非同寻常,但她乖顺灵巧,又一心贪恋李琮,并未奢望其他诸如名分财富之类,当下只是一阵静默,便淡淡不再关心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