玄宗眉峰略凝, 疲倦道:“还不是墨儿——总为了那安禄山与朕过不去,他何时才能明白朕的苦心。”
听是朝堂里的事,杨玉环便不做声了, 玄宗亦有所觉,便一笑道:“朕替你约了人,用过午膳,去梨园瞧瞧。”
杨玉环亦善歌舞,却仅限于从銮铃那里学来的,初时玄宗知晓她会吹笛子,便也教了她一阵子,是以现在杨玉环已能把一支笛子吹得回风流雪,十分俏丽。
有了这一手绝技,玄宗才把杨玉环带入他的梨园——玄宗对梨园弟子的要求很高,没有出色的音乐技艺,便是和他关系亲密若杨玉环也不能随意进来。
虽入深秋,可梨园内却仿佛草木无忧,仍是奇花争艳,绚烂无边,一派自然祥和的春日景象。两人翩然刚至,便听得太液池送来的清风里有悠扬的琵琶声。
曲子甚是好听,却又颇为怪异,玄宗从未听过。而杨玉环却呆了一呆,这曲子她分明在花满楼中听清歌公子弹过!莫非是清歌公子来了?!
她讶异地望了玄宗一眼。玄宗正凝神听着,身边的内侍刚要通传,被他抬手止住,他似是不想打断这琵琶声。她便也不敢说话。
又过了片刻,一曲毕,太液池边上再无声音传来,玄宗才蓦然回神,他正欲说话,却是满园柔和的香风中忽而又传来一声小儿啼哭!
杨玉环又是一呆,玄宗已松了她的手,快步向白梨堂走去——那哭声正是从白梨堂传来的。
白梨堂内此刻正有些混乱。李禤一觉睡醒,不知为何心情有点儿不爽,便扯开嗓子大哭,云心还镇定些,正抱着李禤走来走去,卖力地哄着。
一旁的宫女平日都是伺候那些乐师舞女的,何尝见过这种阵仗,早被这孩子吓得手足无措。
一时玄宗进来,宫女内侍便都窸窣跪了一地。
“都下去。”玄宗瞧见这一屋子人都是只在一旁看着不解决实际问题的,便凝眉道,他说着已走上前抱过了孩子。云心见是天子,自然不敢拦着。
李禤小脸通红,撇着嘴只管哭,还十分委屈地在玄宗怀中张牙舞爪。杨玉环忙上前帮着,一眼瞧见这孩子的脸,诧异地问出声:“这是谁家的孩子?”
此刻云心才把眼神从李禤身上挪开,放在杨玉环脸上,她“呀”了声,惊呼道:“王妃?!”
玄宗却是哄着怀里的孩子,一时没理旁的人,直到殿门口处人影一闪,有人通报了句:“都夏王爷来了!”
李墨兮一手拿着琵琶,一手拉着李蕙正快步走回来,一眼瞧见孩子在玄宗怀里,便放缓了步子。倒是李蕙撇开李墨兮,撒丫子扑向玄宗,可他一眼看到杨玉环,一时吓得呆住,冷不防脚下一绊,“啪嗤”便扑倒在地。
雨心瞧见,忙地冲上前扶起李蕙,李墨兮已从李蕙身侧走过,来到玄宗身侧,低声道:“让臣来试试。”玄宗被这孩子哭得心里难受,忙把李禤递给李墨兮。不知是否是父子连心,或是李禤习惯了每日一醒来看到的是李墨兮这张脸,反正他到李墨兮怀中,哭声戛然而止。
也不闹腾了,只用小手扒在李墨兮肩上,刚好探出一张漂亮的小脸,小脸娇红,含了两汪泪,跟盈满露珠的花瓣似的。他一面抽搭搭的,一面把小手攥成拳头往嘴里送。
而李蕙怯生生偎在雨心怀里,只不错眼望着杨玉环。雨心这番也看到了杨玉环,整个人如遭雷击。
李墨兮见李禤满脸都是泪,不由出声:“云心,帕子拿来。”云心这才慌忙从李禤专属的小盒子内取出一块柔软的手帕,“王,王,王爷,这,这位夫人是……”
她此时已全然顾不上李禤的泪了,李墨兮拿过手帕,自顾替李禤抹着泪,淡淡道:“还不见过贵嫔娘娘。”
李禤哭罢,又吃饱喝足,便肯在杨玉环怀里乖乖坐着了。因怕李禤着凉,几人便在太液池边上的芙蓉苑内坐下。这芙蓉苑就在梨园旁,此时虽无芙蓉,然奇花缤纷,景致绮艳,毫不亚于梨园。只是,杨玉环没想到会在这芙蓉苑里瞧见郁子芙,自她册封后,便再没见过郁子芙。
郁子芙身后跟了几位宫女,瞧见她都是淡淡一施礼,便垂眸而去,仿佛不认识一般。
杨玉环知道郁子芙性子古怪,便也没放在心上,当下只好奇地逗弄着怀里的李禤。这李禤虽小,长得却像极銮铃,不用问,她也知道是面前这位都夏王和銮铃的孩子。只是,她又瞧一眼李蕙,李蕙看上去四五岁了,而她打听过,这都夏王今年也不过二十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