屋子里死寂一片,萧悟靠在椅子里,再也无话,萧华凝眉不语,林音初也不敢出声,只是心疼地看向銮铃。窗外午后的光,燥热里一丝刺眼,蝉鸣得仿佛要刺破耳膜,銮铃脑子里嗡嗡直响,又仿佛一股旋风在刮。
李墨兮冷淡出声,打破寂静:“吃饱了么?”
銮铃点一点头,扶着桌子站起来。李墨兮又道:“那我们走吧。”銮铃依依不舍地看过一脸担忧的林音初,神色凝重的萧华,脸色惨淡的萧悟,最后勉强笑一笑,走过去,抱了抱萧悟,轻轻道:“哥哥不必担心,铃儿已经不是原来那个铃儿,铃儿知道怎么爱惜自己。”
萧悟神色一痛,拍拍銮铃的手,略一点头。
銮铃直起身,望着李墨兮,“我想带竹凊一起回去。”
李墨兮没有说话。竹凊早已抱了銮铃的琵琶等在外面,见他们一出门,苍白着脸从地上站起身,却看也不敢看李墨兮,只巴巴地望着銮铃。銮铃拉过竹凊的手,示意她不用害怕。
萧悟却又突然追出来,俊眉拧成了疙瘩,却勉强扯出一个笑容,他替銮铃整了整衣领,把那伤痕遮住,摸了摸銮铃的脸,温声道:“谁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,哥哥不会不管你的。”说完,却是又朝李墨兮道:“我知道你为难了,可看在我们这么多年交情的份上,还请手下留情。”
萧嵩等一行人早在大门外候着,萧裛琖也远远站在人群里望着李墨兮,似是哭了很久,美丽的眼睛泛着红光,在日头下愈发楚楚可怜。李墨兮不动声色看了她一眼,随即别开眼,和萧嵩说着道别的客套话。銮铃旁观他们俩,面上始终是微微笑容,一言不发。
銮铃拉竹凊和她上了同一辆马车,还坐在马车靠窗的那一边。竹凊因为怕李墨兮,一直怯怯地不敢大声出气,可嗓子眼难受想咳嗽,于是只能把脸转向一侧悄悄地咳,越是这么憋着越难受,越难受越紧张,越紧张越想咳。不多会儿,竹凊一张脸已憋得通红,满头大汗。
銮铃看着心疼,正不知该怎么办,窗外忽然传来一个朗朗的声音,恍若高空破云穿月的清风:
“……人生得意须尽欢,莫使金樽空对月!天生我材必有用,千金散尽还复来。烹羊宰牛且为乐……”
她惊了一跳,挑起车窗上的锦帘往外看,就见一个白色衣袍的男子,一面仰头灌酒,一面吟诗,似是已经醉了,早已走得踉跄,嘴里兀自念个不停:
“烹羊宰牛且为乐,会须一饮三百杯!岑夫子、丹丘生——”
那人拉长了音调,似是在唤人,可唤了半响,周围并没有人理他,他便站在那儿四处看,酒像是醒了,发现身边并没有一同饮酒的挚友。倒是不远处一个小巷子匆匆跑出一个小童,忙把他拉进了那巷子。
銮铃忙拉过竹凊,指着那消失在巷子里的白衣男子,激动地问:“这是李白的诗!那人是李白?那人是李白吗?!”竹凊正咳得迷蒙,见銮铃那么紧张,那么兴奋,倒是吃了一惊,看一看那消失在巷子里醉醺醺的人,解释道:“小姐,那不过是个寻常书生。”
“……”銮铃也没有再解释,天哪,她居然有幸遇到中国最伟大的诗人李白,李白啊!见这道街上十分热闹,远远还传来泠泠琴声,銮铃又问:“这是什么地方?”
“这是曲江池……是挺好玩的地方。”竹凊瞧着外面的人生喧闹,也有几分神往:“以前我们常出来吃好吃的,小姐最喜欢那家的冰糖葫芦。”说着还指了指那家一闪而过的小店。可错过那家小店,竹凊又发现了一家,兴奋道:“小姐,就是那家,你看到了,二公子那次偷偷带我们出来,钱袋被人偷了,他就在那儿偷了三张小饼给我们吃,还留了张字条,说是‘借饼三张,翌日奉还。’”
“那他第二日还了吗?”銮铃哧地一笑,这事倒像她这个哥哥做出来的,还有几分大盗楚留香的雅痞。
“当然还了!二公子向来说到做到,不过那三张饼是他逼迫小姐亲自做的,还威胁说,若小姐不做,就再不带小姐出去了。第二天他带我们一起去还饼,还美名曰‘美人饼’,那老板没想到我们真的来还,一乐呼又请我们吃了三张饼。”竹凊说的一脸回味。
銮铃却低头看了看她自己的手,诧异道:“我还会做饼?怎么从来没人告诉我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