銮铃听了风冽的话缩在他怀里不敢动,呼吸在刹那一滞,觉得惊心动魄。对于风冽这样的人,“背叛”二字怎么会那样轻易出口?她瞬间想起木媌为了李墨兮的吩咐,宁可拒绝萧悟的事。“忠诚”对他们这些人而言,是最为珍贵和执着的吧?
风冽策马先是在僻静的山下小道上疾行,行了许久,视线忽然开阔,一片混乱的陕郡早已远远落在身后。銮铃不由诧异:“不用出城门,便能出城?”
“太子殿下当日奉命修葺潼关时,修了潼关通往陕郡的小道,无需经过城门。”风冽手下一缓,马速便慢了下来。
“所以你也能偷偷带我出潼关?”马速一缓,銮铃的呼吸便顺畅不少。
“是。”风冽似是有意向銮铃解释一些事情,马速便更慢,于是銮铃能把风冽的话听得清清楚楚,明明白白:“接到太子殿下的密信之后,王爷知道我会去洛阳,可他并不知道我为了取得太子殿下的信任,会把你带去。”
风冽总是在替李墨兮解释。銮铃眉头挑了挑,又问:“他知道你是太子的人?”
“两年前便知道了。风冽此行,便是为了把太子殿下和安禄山的主力都引到陕郡去,王爷趁其不备出兵,便是不能全胜,也能小胜一场。”风冽说着,又道:“封常清封将军前些日子弃陕郡逃回潼关时,已在陕郡内安插好了内线,只等叛军一来,王爷的军队一到,便打开城门,迎王爷的军队进城。”
銮铃终于明白了些:“你这么做是和李墨兮约好的,所以你是谍中谍?”
“我……”风冽眸光一暗,在无边星光下,漆黑而郁结。他没有把话说完,而是咽了回去。
銮铃莫名有些不安,她抬手把被风吹到眼前的乱发拢到耳后,低声问了句:“咱们安全了吗?”
她说话间四处望了一眼,无边而幽深的荒野,夜幕低垂,穹庐一般把他们拢在其中,暗草惊风,有一种无法逃出去之感。李墨兮曾纵马带她来过这里,那一夜的星光下漫步,相偎相依,他们说了很多事情,他问她过去的事,倾听而安慰。然后他们一起说说未来,美好仿佛近在咫尺。那时她心中虽有不安,可因为铁了心要跟着他,一切便都不再重要。
然而此刻,不过短短几日,她居然以一个逃亡者的身份再度踏上这片荒原,仓惶而茫然。
“再往前些,王爷应该派了人来接应。”风冽亦打量四周,他话音刚落,眉峰便不做声一挑。因为两人靠得极紧,銮铃敏锐地察觉到他的身子有些戒备地僵硬起来。
銮铃的心随之也漏跳一拍。
他们的马停在原地,风忽而疾劲,銮铃只觉是在刹那间,马蹄声从四面袭来,并不震耳欲聋,可把星光都要砸破了。
“想逃?哼,父亲说了,他便是死,也一定让你们二人陪葬!”一声冷哼从天而降,一人一骑风一般掠到他们马前。继而便是八匹骏马驮着八个灰衣人团团将他们二人包围。
那说话的人纵马环绕在那八人之外,冷冷打量銮铃,最后朝风冽道:“乖乖跟我回去,父亲也许会留你个全尸!”
“要我跟你回去,也要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。”风冽面无表情,抬手按住腰间的佩剑。他的手甫一动,八个灰衣人已不约而同弯起弓箭,齐齐对准他和銮铃。
训练有素,是安军中难得一见的好手。
风冽一时一动不动。銮铃察觉他的身子绷得极紧。连他们身下的骏马似乎都感到气氛的不同,不安地踱了踱步子。马一动,那弓箭手射箭的方向登时一变,紧紧跟随銮铃和风冽。
环绕在灰衣人外的正是安禄山的次子安庆绪,他见銮铃和风冽已是他囊中物,笑得十分得意:“你以为这样便能伤得了我们?!哈哈,受伤的只是那些李家的人!他们在自相残杀!这天下迟早是我们安家的天下!”
安庆绪笑得眼神阴冷,和安禄山极为相像。銮铃咬紧唇角,她是宁可死,也不要回去受安禄山的侮辱。她在风冽怀中悄然抬手,欲把绾发那白玉梨花簪拿下来。可她一动,风冽箍着她的手臂陡然一紧,让她动弹不得。
风冽低头凑在她耳边,几乎贴着銮铃的耳朵道:“抱紧我,千万不要松手。”
銮铃背上一痒,还未回神,那安庆绪也未回神,风冽嘴里忽然发出一声诡异的低啸,清亮而飘忽,瞬间传响在荒野。而安庆绪和八个灰衣人身下的座骑都在刹那间扬蹄嘶鸣,像是疯了一般,胡乱奔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