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哪只眼睛看到本公子纨绔了?”銮铃摇着扇子,淡然望着那书生。那书生被这样一问,反而理直气壮:“你哪里不纨绔?”
“本公子身无分文,可谓贫穷。”
“呵,身无分文?”那书生鼻子里哼出一句,周围人也都赞同地点头。光光銮铃那身行头,就让人望而莫及。銮铃垂眸一笑,灿然而清淡:“这身衣裳是问人借的,我身上确实并无分文。”说完,她把扇子往台上一扔,抬手徐徐解腰带,所幸她觉得麻烦,腰间从不挂玉佩之类的昂贵物件,腰带一解,整个素白的圆领长衫便显露无疑。
“他,他要干什么?!”那书生被她莫名其妙的动作吓住,似是怕她藏了暗器一般。整个大殿也被他突然的动作惊得悄然无声。
“呀!”竹凊惊呼一声,就要冲上去,却是风冽眼疾手快,把她拦住。“她这样做自然有她的道理。”风冽道,说虽说,风冽一张脸也阴沉的厉害,目不转睛地看着銮铃,身子绷得极紧,时刻准备冲上台把她救下来似的。
把腰带随手扔在一旁,銮铃抬手缓缓解着衣带,玉指纤纤,风姿清艳。她眼眸斜睨众人的神情。只是那么一眼,平淡里一丝不经意,却比所有花楼女子的媚笑更动人,说不出的魅惑风情,可明明又是那么平淡。
圆领衫缓缓落地,露出里面光泽的白绸中衫。
大殿里一阵惊呼,他竟……就这么真的脱了?!
虽然只不过是个男子,可下面围观的人中,已有人禁不住咽起了唾沫。
銮铃却面含笑容,懒懒把手臂伸开,悠悠道:“诸位大人看清了,在下身上并无钱袋,玉佩,香囊等挂饰,本人确实身无分文。这身衣裳是那位公子赏给的。”她一指众人中神色冰冷的风冽,那些人不自觉顺着她的手指看向风冽,遇到风冽沉冷的脸色,都吃了一寒噤,缩回目光重新落在銮铃身上,却也不敢多问。
“这位公子为什么说我是纨绔子弟?”銮铃微笑又看向那呆怔的书生。不等那书生答话,又抬眼看向那二楼的“妙音琵琶”,此刻,琵琶早停,不知那白纱幔帐里还有没有弹琵琶的人。
“不知刚刚是哪位姐姐在弹琵琶?”銮铃望着那“妙音琵琶”,朗声笑问。那白纱幔帐里,一个柔软的声音飘出:“奴家怜三妙。”
“多谢。”銮铃冲那白纱幔帐一点头,又看向诸人:“三妙姑娘琵琶动人,在下不才,愿作词一首,以供大家赏玩。”
那书生读书颇为自负,听竟挑衅到他的领域,猛然瞪着銮铃,像是不可置信,最后冷冷一笑:“你若做的出来,我便学鸡叫三声,此后再不以读书人自称!”
“这位哥哥发誓发的狠了些,在下定当尽力。”銮铃一笑,重又看一眼那“妙音琵琶”,才自得地慢慢吟道:
“小怜初上琵琶弦。弹破碧云天。
分明绣阁幽恨,都向曲中传。
肤莹玉,鬓梳蝉。
绮窗前。素蛾今夜,故故随人,似斗婵娟。”
唐朝诗风颇盛,“词”的格调虽已基本形成,但仍不成熟,所以文人很少涉猎。当下见銮铃应时应景,信手拈来,连那些不通文墨的粗豪嫖客都瞪圆了眼。
那书生更是双眼通红,手指颤抖地指向銮铃,可不等銮铃有所表示,他周围的人都气势汹汹地看过来,其中一人喝道:“你输了。”
那书生手一抖,深垂了头,果然低低学了三声鸡叫。大厅里顿时嗤嘲阵阵,那书生一甩手,在众人的注视下,惭愧地快步离开。在他就要走出大门时,銮铃缓缓道:“这位公子不必不做读书人,只是应做好读书人的本分,刻苦读书,这样的地方还是少过来。”
那书生脸色愈红,逃也似地从花满楼消失。却是那“妙音琵琶”中的女子忽而问:“公子如何知晓奴家‘肤莹玉,鬓梳蝉’?”銮铃嘴角一扬,笑容佻脱:“闻声识人,姑娘琵琶软媚,语声娇柔,定然是个雪肤花貌、蝉髻翩跹的妙人儿。”
銮铃笑语未落,寂静的大厅二楼上突然走下一个红妆婀娜的女子。那女子年逾不惑,却风韵犹然,美艳无双,她徐徐走下来,所到之处诸人无不自动让开,她一径儿上了高台来到銮铃面前。
“小生这厢有礼了。”銮铃缓缓作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