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解释让楚子苓更晕了,在“赵氏孤儿”的故事里,赵武可是个遗腹子,因晋景公的宠臣加害,发生了惨烈的“下宫之难”,赵氏一族被屠。庄姬为了保护儿子,遣忠臣程婴护送赵武出逃,自己则投缳自尽。为了保护这稚子,程婴等一干忠臣或死或伤,或献出自家孩儿保全主公,最后熬到新君登基,这才恢复了赵武的赵氏家主之位。怎么到了田恒嘴里,全不是这副模样?
那赵武看起来可不似遗腹子,他母亲庄姬就住在宫中,应当跟晋侯颇为亲密,哪有昏君逼迫的模样?更别说与家主之位无缘的说法了。
“所谓大小宗变化,是何缘故?为何赵武无法继承家主之位?”楚子苓追问道。
“赵朔的父亲赵盾,乃是赵衰长子,却是狄妻所生。而赵同、赵括、赵婴三人,乃是晋文公之女赵姬所出,因为赵盾才能出众,赵姬让贤,他才能被扶为嫡子,出任正卿,持国近二十载。只是年迈时,赵盾又让出了宗主之位,令赵姬的爱子赵括担任赵氏宗主。若是赵朔不死,兴许还能以庶子兼任正卿之位,但是赵朔早亡,如今嗣子年幼,哪还能把持家业?”田恒对于赵氏的事情不算陌生,信口答来。
赵武根本不是赵氏的继承人,也很有可能无法担任正卿。“赵氏孤儿”应当只是个“故事”,导致赵氏覆灭的“下宫之难”呢?楚子苓脊背都生出了寒意,若是因为某些原因,赵同、赵括、赵婴这三人举族覆灭,赵武不就有上位的可能?那么下宫之难,究竟是因为有人陷害,还是一场暗地里的夺位战争?
见楚子苓面色凝重,田恒问道:“你可是想从庄姬这边下手?她如今在赵氏无甚地位,怕是无法搅动六卿之争。”
楚子苓摇了摇头:“若赵姬有心让儿子重新担任宗主呢?”
田恒一怔,神色也郑重了起来:“你可是看出了什么?”
“庄姬甚爱其子。”只见了一面,楚子苓又能看出什么呢?然而从一个君侯之姐,正卿之媳的角度来看,夫婿早逝,儿子沦为小宗,庄姬又该是什么心情?
“赵氏早有不合,郤克、栾书与赵朔亲善,赵同、赵括不喜,与其恶交。”田恒沉吟道,“如今赵氏势大,非但兄弟三人,连小宗的邯郸赵氏都欲进阶卿士,怕是郤栾两氏不允。若是真闹起来,可是一场乱战。”
而六卿乱战,若能使屈巫这个外人搅进去呢?有些话,实不必言明。
“要试探一下吗?”楚子苓问道。
“不急。”田恒还是更沉稳些,“你先给赵武治病,看看庄姬心思。”
兹事体大,慎重一些总是没错。
与田恒商量妥当,楚子苓又专门前往齐侯处,禀明此事。
齐侯哪能料到大巫到了晋宫还能找个病患,然而听闻是庄姬之子,便微微颔首:“毕竟是晋侯之姊,大巫援手,也是应当。”
这几天他在晋国还是有些憋闷,晋侯待他不差,但是谨小慎微,逢迎周旋,实在不是齐侯的本性。若是大巫能讨好晋侯的阿姊,晋侯待他,应当也能亲近几分吧?
正是知道齐侯心思,楚子苓才敢提起此事。见他答允,也放下心来,当日就把配好的药丸交给了宫人,还仔细叮嘱了一番服用的方法。第二日,明明还没到复诊的时候,就有人来请。
“可是小君子有恙?”楚子苓心头一紧,赶忙问道。
“大巫安心,小君子已有好转,主母大喜,才命老奴来请。”面前那老妇人笑着答道,许是为了表示郑重,庄姬竟然派了身边傅姆亲自来请,不可谓不重视。
这是庄姬进一步信任自己的表现,楚子苓心头大定,带上了药箱贴身婢子,不紧不慢随那傅姆前往庄姬住所。
因是外嫁女,庄姬并未住在后宫,而是暂居离此不远的一处偏院。刚一进殿门,就见庄姬满脸喜色迎了出来:“大巫昨日那药,着实管用啊!”
赵武已经病了月余,昨日也是稍好些了,庄姬才带他出门玩耍,没想到才走了不远就吐的稀里哗啦,若非碰上这齐国来的巫医,否则还不知会成什么样呢。结果一针,一药,今日竟然有了起床的气力,还想吃肉糜了,亏得庄姬记得大巫叮嘱,不敢让他放开了吃,却又心疼的不行,这才请人过来。
楚子苓哪会不知药效?问道:“可是小君子有了胃口?如今他身体尚虚,不可多食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