而他,正拥有这般神力。
在他面前,一国公子也要好生礼敬,不敢怠慢。不正是因为自己能治好这怪病吗?
如此礼遇,他从未想过让给别人。
“公子,巫苓到了。”
似是怕冲撞巫汤,下人都不敢称“大巫”,而是直呼巫苓的名字。可是这也没让巫汤痛快多少,看着公子罢惊喜的起身相迎,他蜡黄的长脸又沉了几分。看来自己得到的消息不差,公子罢的确有意更换巫医了。若不是自己先发制人,要求比斗,说不定这次诊治之后,他请的巫医,就不是自家了。
眯起细长如狐的双眸,巫汤打量着缓步入内的年轻女郎,轻轻皱起了眉头。只见那女子盘发素衣,手上面上都洁净无比,连脂粉都无。别说是大巫,怕是公子府上的侍婢,都比她衣着华美。真跟巫齿那老货说的一样,这女子,不类巫者。
似是被巫苓那副中规中矩的打扮弄得一怔,公子罢也迟疑了片刻,才行礼道:“冒昧请来大巫,吾心甚愧。实乃小女病重,不得不为。”
屋里的嚎叫声,在这里都能听到,楚子苓微微颔首:“舔犊之情,何怪之有?”
这比兴听着平平,却恰如其分,公子罢双眼一热,做了个请的手势。也算被田恒教过一番,楚子苓规规矩矩沿着宾阶来到了正堂。
只是一眼,她就看到了屹然坐在主宾位,没有丝毫起身之意的男子。这人在一群衣着整洁,正襟危坐的士人中,简直醒目的刺眼。一身说不出是什么材质的破烂宽袍,脸上有黑、赤两色纹身,头发里还别着鸦色长羽,一身标准的“巫师”行头,还盘腿而坐。若不是个巫医,如此失礼,怕早被拖出去杖杀了。
对上那阴森的视线,楚子苓并无怯意,只是点了点头,坐在了另一侧的宾席上。
见两位大巫都到了,公子罢立刻道:“既然二位皆至,当如何驱邪?”
巫汤傲慢的看了那女子一眼,率先开口:“季芈体内鬼邪,吾以降服,自是吾先来。”
楚子苓却迟疑了一下,才道:“我不懂楚语。”
她没听懂巫汤刚刚说的话,巫汤却是懂雅言的,顿觉邪火丛生。这女人傲慢如斯,难不成觉得治好了公孙黑肱,就无所不能了吗?今日定要让她见识见识,什么才是楚地大巫!
“楚语通灵,这都不懂,还来作甚!”巫汤还是一口楚言,大袖一摆,起身向着内室走去。
公子罢听到这话,顿时也觉得这巫苓有些不妥。不懂楚言,如何能治楚地妖邪?想了想,他还是叫过从人充作通译,方请楚子苓一同入了内室。
第23章
内室比外间暗了许多,窗户也大多封着,不见天光。一盏油灯立在屋角,并不明亮,甚至连床上人影都照不清楚。
花了几秒,楚子苓才看清屋中陈设。没有屏风,没有幔帐,也见不到寻常的家具,屋子正中只有张矮床,一个披头散发的年轻女子,被白绢绑在床上,此刻竟然连嘴都堵上了,只能弹动身躯,呜呜挣扎。两个守在榻边的仆妇,也是发髻散乱,面有血痕,见到几人入内,似是松了口气。
门口守着的侍婢赶忙道:“奴怕女郎伤了喉,刚刚用湿帕塞了口……”
公子罢挥了挥手,让她退下,先向巫汤问道:“大巫施法,可容观瞧?”
大巫比斗,谁也未曾经历过,估计忌讳也不会少。是否能观礼,自然也要先问清楚才行。
巫汤哼了一声:“吾之术法,旁人瞧了也学不去,噤声即可。”
说着,他还颇为轻蔑的看了那年轻女子一眼,便让弟子们开始准备。
楚子苓则被带到了房间一角,和公子罢比邻而坐。两人并未交流,皆全神贯注看着眼前那披头散发的巫医,只看他要如何施法。
巨大的火盆摆在房间正东,装着水和沙的陶碗则放在床榻四角,只见那巫者接过了身边人递上的长长木杖,垂头立在了榻边。
一息,两息,三息……
“咚”的一声,木杖敲在了地上,就像砸在了心尖之上。鼓声响起。
明明是寸许小鼓,却发出了极为刺耳的声音。门窗紧闭,四下密不透风,那鼓声简直犹若雷霆,在众人耳中回荡。同时,“嗡嗡”鸣响,从硕大的杖头中传了出来,就像一堆狂蜂,想要破杖而出。
在这惊人的鼓声中,巫汤高高举杖,绕着床榻舞动起来。宽大的黑袍,犹如振翅的夜枭,脸上红黑两色的花纹,也似水纹流转,在点燃的火焰映衬下,诡异变化,简直不似活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