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把绳子固定在女孩身上,冲锋舟上使力了。
变生不测就在须臾之间。
洪水翻滚着,呼啸着,更汹涌。上游不知哪一块被破了防线,大量洪水携带着咆哮的怒火和席卷的各类杂物冲击而来。
“稳住!”应尧之和赵卿异口同声。
可是来不及了。泡在水下本是抓住绳子的应尧之躲闪不及,被冲浪过境的重物硬生生冲击到脑袋。
他最后把女孩往前推了一把。头晕目眩、四肢无力……应尧之想再坚持一下,可还是被冲击而来的浪潮所带走。
黑暗中,不知所踪。
“尧之!”战友撕心裂肺的呼喊。
和一阵又一阵凄凉的哭声。
而他们自身也可能难保。
*
应尧之昏沉着。
过去的一切如同走马灯在脑海中放映。
他从小家教严明,父严母慈,堪当楷模。爷爷是出名的国学大师,小叔聪颖绝顶……一家人住在一个老宅里。
小时候的每一天都很充实。应家一向遵守勤奋好学方成大器的箴言。所谓富人家族第一代做商人发家,第二代当政客掌权,第三代玩艺术败家,在应家不可成立。
生而为人,须得规范德行。
在应尧之很小的时候,跟着爷爷画画、练字。被送到山上的书院练功夫,通六艺。不论以后从事什么职业,童年必当打下这样的基础。
他的轨迹,就跟应家的每一代祖辈一样。
被时代所影响的同时,坚守自身风骨。
在应尧之不想和这个世界交谈的时候,他遇到了唐诺。
每个人都有看世界的基准。应尧之不反社会,三观正常,爱家爱国尽职尽责。他唯一有些微妙的,是对爱情。
后来他知道,在爱情中,他只是偏执了点。
或许不是一点。
如果他死了……如果他死了,唐诺该怎么办!
母亲和父亲。爷爷和小叔。
是不是每一个人就像基因的碱基配对一样,就像锁和钥匙一样,对应着契合的另一半。当一个人坚定不移地独善其身而等待时,必定有一个人在暮色四合依旧跋山涉水。
唐诺!
应尧之挣扎着,吃力地睁开双眼。
“尧之,你终于醒了!”他听到母亲带着哭腔的声音。
虚弱地抬起双手,挤出一个笑容,“妈,我没事。”
应母见此,又掉了泪。
而另一边,临江省灾情告捷。洪水过境的痕迹被连续的烈日蒸发。
除了当地人,深深铭记这场灾难的还有那些冲锋在前线的士兵、记者、各界友人。头顶电线上随处挂着稻穗杂物,彰示曾经洪水的凶猛。
应尧之几年未见唐诺,偶尔得见照片。
那天他把收集的一些旧物盒子放在腿上,摆弄了良久。脑子里百转千回,不知在想些什么。
*
他说起来语调平稳,轻描淡写,似乎在说着属于别人的遥远的故事。
没什么详略得当,都是一笔带过。
唐诺听得揪心,不经意间便落了泪。她慌忙拭去金豆子,手搭着他的胳膊,说:“应尧之,我们结婚吧。”
☆、归去来兮(3)
两人约好周六上午出发去拜访唐爸唐妈。在这之前有更重要的关卡需要手拉手肩并肩通过。
唐诺给唐妈打电话时整个小心脏都惴惴不安着。
应尧之早已经取得了各项自主权,应家长辈们知道唐诺的存在。此时他不好插手,作为唐诺坚强的后盾,自然是在厨房这个重要的后勤部门为她做宵夜。
“喂,妈。”
“哎,诺诺,我刚和你爸跳完广场舞,今天学的新动作,特潇洒,我穿着花裙子转圈的时候就想到十几年前你妈扎着麻花辫走在街头blabla……”
唐诺安静的听唐妈回忆了十几分钟她年轻时候多么青春活力,追她的男生有谁谁谁、谁谁,待她的回忆终于走到尽头回到年老色衰的现实,唐诺说:“我准备要结婚了。”
“不是你妈吹牛,当年要是……啊?”
唐诺呐呐:“妈,这个周六你和爸有时间吗,我带他回家给你们瞧瞧呀……”
“你怀孕了?”唐妈艰难地消化这个消息,脑子里不由自主想到奉子成婚这个最具可能性的原因。
“没有没有,妈妈,我就是想和他结婚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