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母亲原不是那早逝的不知名宫妇,而是漪澜殿的那位么?
回宫的路,张嫣偷偷暼了凌末好几回。自清晨起,凌末好似换了个人,他冷漠地好似她初见他时的模样,让她不敢靠近。
“凌……”话到嘴边,张嫣还是改了口,转而道:“皇上……”
凌末顿步目光暼了过来,张嫣竟被他眸里的清冷疏远硬生生断了接下来的话。
“今日劳累了一天,皇后该是累了。龄官儿……”
“奴才在。”
“孤尚有些事,你好好送了皇后回宫。”
“奴才领旨。”
回宫的一路,张嫣脑海里总挥不去凌末离去时的背影,那般的决绝,没有一丝留恋。
凤仪宫内,张嫣回去时,凌恪已跪在了那里。张嫣远远瞧见,忙奔了过去,扶起凌恪,瞧着他一双不安的眸子,心底不觉柔了许多,“怎的跪着?”
“听宫里的嬷嬷说儿臣的母妃险些伤了皇后娘娘,犯的是大不敬的死罪,皇后娘娘不计前嫌上谏父皇以贵妃之礼厚葬母妃。儿臣母妃虽犯了死罪不可饶恕,可她毕竟是儿臣生身之母,是以儿臣跪候在此,拜谢皇后娘娘大恩。”
张嫣心口猛然一紧,半晌才扯了一个笑,弹了弹凌恪衣衫上的尘灰,牵着他湿了汗的小手进了大殿。
“从今往后,你可愿住在这里?”
凌恪似是有些不敢相信,他睁着一双大眼睛怔怔地瞧着张嫣。
张嫣微笑了笑,道:“我并未匡你,你母妃尚在世时,我允过她,要好好照拂你。”
凌恪毕竟年岁小些,听了这番话,眼眶早已红了起来,鼻翼阖动险些哭了出来。
岂不知他这般年纪欲哭不哭的模样,更惹人怜惜,张嫣将他环进自己怀里,轻拍了拍他的后背,柔语道:“往后便当这里是关雎宫,不必拘礼,也不必称我皇后娘娘,你心里孝敬你母妃,便称我一声姨娘吧!”
凌恪再忍不住,嚎啕哭了起来,他年纪虽小尚不懂得许多的人情世故,却也知晓他的母妃并不得宠,他的父皇也并不喜爱他,宫里的人多数也并不将他们母子看在眼里,如今得了眼前之人真心呵护,再忆起自己已逝的母妃,那颗忐忑惧怕的心顿时觉得暖流趟过,温暖了许多。
今日,张嫣该是有许多烦心事的,诸如迎驾时她未得机会与张卿交谈,无法得知戴辛许之死有着怎样的经过,再如凌末生母一事,又如今日太后为何说了那番话。
“娘娘,皇上朝咱们宫来了。”
张嫣正在教凌恪习字,听了云墨通传,便停了下来,凌恪听到凌末要来,霎时立直了身子,很是板正的站着,一副惶惶模样。
张嫣瞧着心里又是一阵心疼。
“皇上可用膳了?”张嫣寻思片刻,还是张口这般问道。
凌末瞧她一眼,随手拿起书案上的宣纸,很是随意地道:“还未曾用过。”
张嫣愣了一愣,她本就是客气客气,这个时辰,早过了晚膳。因着太后一路劳累,是以洗尘宴定在了后日,这两日倒也没有旁的事需要累心,张嫣晚膳前便领着凌恪去乐居宫请了安,顺便问了凌末正在忙着朝事,待回了凤仪宫便简单吃了些。
不成想,凌末此时竟说他尚未用膳,她只好叫了吕侍才,吩咐道:“着小厨做些吃的送来。”
“是。”
待吕侍才退下了,这厢便见凌末手拿着宣纸,问道:“这是你写的?”
凌恪似没料到凌末是在问他,楞了好半晌,才结结巴巴地道:“回父皇,是儿臣写的。”
凌末微微蹙眉,似对凌恪表现不甚满意,便支吾了一声将宣纸放了。
“娘娘,小殿下该去沐浴了。”
“嗯!”张嫣瞧着已歪睡在榻上闭目眼神的凌末,轻应了声,便拍了拍凌恪的肩膀,示意他跟着云墨去了。
凌恪如释重负般轻舒了口气朝云墨奔了去,随云墨行了礼,便退了出去。
此时书阁只余了凌末与张嫣,气氛倒有几分诡异的安静。
凌末眼睛眯开一条缝瞧着正坐在对面炕上缝补衣衫的张嫣,心里气血翻滚,终是化作一声轻叹。
“你缝补的什么?”
张嫣抬头,竟不知凌末何时起了身,她将手指蜷了蜷,答道:“也没什么,之前平安在时宫里存了些好布料,想着与凌恪缝补件小褂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