傅云英瞥范老爷一眼,不和他多废话,直接道:“这事闹得越大,对府上几位小姐越不利,钟天禄我要带回去。”
一旁哭天抹泪的范夫人忽然抬起头,叫了一句:“他不认账,我就去官府告他始乱终弃!让官府夺了他的功名!”
傅云英一笑,“婶子尽可去衙门告状,我傅云奉陪到底。”
范老爷面色紫胀,回身一巴掌轻轻拍开范夫人,给傅云英赔罪:“妇人胡言乱语,傅相公千万别往心里去。她也是心疼女儿……”
说着话,又大哭起来,一半是想让傅云英心软,一半是真心为女儿的婚事着急,哭到后来,涕泪齐下,搂着女儿垂泪。
这时,钟天禄心有不忍,扯扯傅云英的袖子,“老大……”
傅云英回头看他一眼,“你心软了?”
钟天禄低着头不说话。
她问他,“你真的想娶范家小姐?”
钟天禄想了想,偷偷看一眼哭倒在范老爷怀里的范小姐,面露为难之色。
傅云英把他的犹豫看在眼里,叹了口气。
钟天禄别的都好,就是有点优柔寡断,今天和范家小姐扯上关系,那么不管他最后娶不娶范家女,他都不是傅月和傅桂的良人。
他已经对范家小姐动心了。
“你真想娶范家小姐,也得走三书六礼,不能这么不明不白被人强拉着拜堂,娶妻是一辈子的大事,马虎不得。”
傅云英缓缓道。
钟天禄忙摇头,“老大,我们说好……”
不等他说完,傅云英一口剪断他的话,“只是相看而已,什么都没定下来,一切看你自己的心意。”
钟天禄嘴角轻抿,忸怩了半天,想抬脚走,却又忍不住回头看范小姐。
范小姐也抬头看他,两只眼睛哭得红肿。
傅云英笑了笑,心中五味杂陈,缘分的事真是说不清。
她带着傅家仆从离开范家。
范老爷和范夫人给她作揖,送她出门,一叠声给她赔不是。
钟天禄亦步亦趋跟在傅云英身后,泫然欲泣。
“没事,我们傅家的姑娘又不是非你不嫁,她们未必喜欢你。”傅云英看他可怜兮兮的,道,“你回去准备亲事吧。”
范老爷不是个坏人,他出此下策,也是出于爱女心切,刚才他推开范夫人时并未使力,看似发脾气,其实是怕她得罪她,挺身而出,把夫人护在身后。虽然这事听起来可笑,不过对钟天禄来说,范家还算一户不错的选择。
钟天禄眼圈微红,张了张嘴,欲言又止。向一旁的傅云启投去求助的目光。
傅云启冷哼一声,双手抱臂,“你真是不争气!云哥不该上门救你的!”
钟天禄眼圈更红了。
……
离选婚太监南下的日子越来越近,武昌城中,但凡是没有攀附之心的人家都在一个月内火速送女儿出嫁。
傅四老爷没有挑到合心的人选,又不想委屈女儿,决定把傅月和傅桂送到乡下去躲避选秀。
五姐倒是不用送走,官府上门验看的人看她言语幼稚,直接将她剔除出选秀名单。
出了选秀的事,连向来闲云野鹤、诸事不管的赵师爷也不得不赶回江陵府,和族里的人一起商讨应对之策。
“月满则亏,水满则溢。皇上已经开始忌惮沈首辅,沈家人还不知收敛,迟早大祸临头。这一次沈家女入宫,不是什么好兆头。我们赵家和沈家是姻亲,一荣俱荣一损俱损,将来沈首辅若是有个不好,赵家也不知能不能躲过去……选秀的事,赵家绝不能牵扯其中。”
走之前,他告诉傅云英,“送沈家女入宫才是这一次选秀的真正目的,其他人都是陪衬。”
这一点朝中大臣都心知肚明。
新皇后的人选就是沈家女。
是月中旬,选婚太监乘坐的官船抵达武昌府。
城中掀起另一个热潮,有老实本分不奢望做皇亲国戚的人,也有想攀龙附凤让女儿为家族博富贵的人家,而且后者明显人数更多。
选婚太监还没下船,等着排队给他送礼的人家从码头那一头一直排到城中最繁华的大街,光是负责接待选婚太监的官吏,短短半个月内就收了数万两好处。
傅云英这天在家和傅云章对诗。
她已经拜见过新知府和新学政。果然如傅云章所说,新知府碌碌无为,不关心武昌府的文风,一心等着升迁。新学政好风雅,满口都是弹词。可当她说出弹词的作者大多是闺阁女子时,新学政皱了皱眉,岔开话题,似乎不愿多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