也许是因为从小并没有感受过正常和睦的家的温暖,又早早地担起长兄如父的职责,在婚娶的事上他的想法其实较为实际,相较于戏里的才子佳人,他更想拥有细水长流般的稳定平凡的儿女之情。
——他不想图那些虚的,两个人举案齐眉,相敬如宾,给将来儿女多给予些关怀也就够了。
他仔细斟酌过冯家的家风,以及冯凌夫妇的为人,觉得以他们这样端正的家庭出来的冯小姐,意念上应该不会与他差到哪里去。
之后又辗转看过她的一些诗词文章,也颇合志趣。所以对这门婚事,他倒是真上了心的。
事出在一个月之前,那会儿燕棠他们差不多正准备打北真的时期。
下衙时与冯凌在承天下遇见,邀他同往府里吃茶议事。
半途冯凌离席去会临时造访的客人,传了冯小姐的哥哥前来作陪。
两人就是家事及文章闲聊了一会儿,又说到坊间一些贵族间传闻,总之话题杂七杂八,具体他都想不起来说了些什么,但那之后就风向变了,原本约定的文定之期改了,到拖到如今没了音讯。
这可不像是冯家作风。
当然,未及文定,便不算订亲,没有订亲,对方不谈了,也不算悔婚。
但终究应该有个说法。
他直觉是那次谈话有问题,只不知道是哪个节骨眼上出了错,媒人也没问出个所以然。
盯着梁上雕花看了会儿,他接过折子来看了两眼:递个帖子去冯府,我先去问问冯詹事意见。
第500章 一点私事
护国公这两日跟靖宁侯等几个相约去庄子里弄水产吃去了,本来吴国公也是一腔的瘾,无奈亲戚多,各种宴会少不得得去应酬。
即便如此一班人也玩得乐不思蜀,去了两天还没见着有回转的迹象。
邢小蓁路过正房时见母亲房里还亮着灯,当她还没歇着,便绕过去看了看,只见人早就歇了,只是炕桌上一点残烛没燃尽而已。
她悄声进去熄灯,看到案上放着母亲亲手给父亲做的一双鞋子,拿起来看了看,不由扬了唇,熄灯退出门下。
门下正遇上丫鬟,嘘声不让打扰,而后回房去。
进门解了披风,就着丫鬟倒来的水净面,水到了手上,又蓦地想起那句“曾经沧海”来。
顺手打开身旁的簸箩,里面一篮子的平安符袋,只只鲜红底上泛着金灿的小字。
“战无不克”,“四季平安”,句句都围着个空着没填字上去的圆圈。这满眼的红色便又像是波浪一般,推着她滚入了往昔画面。
——那年她四岁,他七岁。
“淮之,我们来堆雪人!”
“我要上学去了。”他扬扬手里的课本。
“你会写字了么?”
“当然会。”他捉起她圆乎乎的手心来:“喏,这是你的名字。”
——她七岁,他十岁。
“淮之,我牙疼。”
“我看看?”
她仰着头,乖顺地张着嘴,任他伸手进来摇她的牙。
“要换牙了。这几天吃东西小心点,别一小心吞进去了。”
“吞进去又怎样?”
“到时候头顶长出满脑袋的牙齿!变成丑八怪,嫁不出去!”
——她十岁,他十三岁。
“大伙都在外面玩,你怎么不来?”他推门进来。
“不想动。”
他伸手探探她额头,她抿嘴一笑,却从身后拿出个绣得歪歪扭扭的荷包来:“你生日,给你的。”
他反来复去地看着,笑着说:“真丑。”
——她十三岁,他十六岁。
入了屯营的他已经成了城中出色的风景。
他笑不拢嘴地回来。她问:“什么事那么高兴?”
“刚才在通山营,路上帮着个官眷解了围,那官眷的小女儿送了个荷包给我,你看,绣的比你好多了!”
荷包伸过来,她心里像塌了一块,笑道:“果然很好。”
她十五岁,他十八岁……
她手一攥,把簸箩又盖上了。
总归是往事不堪回,还说什么沧海不沧海。
邢夫人刚等熄灯就睁开了眼睛,等门外没了动静又翻身坐起。
嬷嬷早把灯重新点亮又掌了过来,躬身笑道:“您看您,打从世子订亲之后,反倒连觉也睡不好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