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不是应王孙却的邀请,去西周洛阳城的吗?怎么迎接他的是东周公?难怪一路上有诸多可疑之处,原来他被有计划地拐到了东周巩城!
颜沉胸中悲愤汹涌,但己身已入东周宫,前侧又坐着东周公,他疯了才会把心中的疑惑说出口。于是强忍住奔腾不息的情绪,端出既诚惶诚恐又不失风度的神貌端坐在銮席上。
姬班身穿爵弁礼服,头缠玄色高冠,冠纽贯以玉笄,颏下垂两束长缨。他年过半百,须发却已花白,此时笑得和蔼可亲,把年轻人打量来打量去。
“颜卿。”姬班亲热地叫道,“路途遥远,疲劳困顿了吧。”
面对这般慈祥的老者,颜沉怒气消了一半,但疑惑的阴云仍旧厚重,担心之后还有陷阱,心绪久久无法平静。
他前思后想,拱手应道:“下臣未闻大王会出城亲迎,如今仍在惶惑之中,若有冒犯,望乞饶恕。”
姬班捋须浅笑,“没与卿说明是熊悦粗心了,再过一日他就会回来,到时候我们好好责罚他。”
果真是因为那个熊悦!
颜沉低头咬牙,气得两手握成拳头。
姬班见颜沉这副模样,以为当真因此事记恨了熊悦,连忙劝道:“熊悦是心细之人,忘记绝对有缘由,等他回来问清楚便是。寡人听闻你母亲是楚人,熊悦也是楚人,你们血缘相近,又是一双青年才俊,若是能传出一段佳话,将是我国一大幸事。”
东周公说这番话时,颜沉已在心里把熊悦骂了个狗血淋头。等到周王噤声,他抬头粲然一笑,说:“下臣在曲阳时受过子悦兄的厚待,这份情意下臣铭记于心,等子悦兄从曲阳回来定做答谢。”
姬班频频点头,笑得更加灿烂,听到颜沉提了曲阳,倾身问道:“卿到曲阳之前,是不是路经了厉城?”
颜沉眉头一抽,点头道:“是。”
“厉城之攻城战,卿也有参与吧?寡人听闻是因卿的智谋,才让沃公成了这桩大事。”
“下臣不过遵照沃公的吩咐办事,并非出谋划策之人。”颜沉急急作答,后背已渗出一层寒意。
“寡人听闻沃公已归顺魏王姬迟,而且还是卿一手操办的,可有此事?”东周公嘴角还挂着笑,眼神却尖锐起来。
“有。”
“如此看来实在有趣。不知沃公为何反复无常,是不是对大梁也有了觊觎之心?颜卿,你侍奉沃公许久一定对他十分了解,不如现在就解开寡人这一困惑吧?”
虽然早就料到,但颜沉还是怔住——
这么快东周公就开始逼他择主了。
第52章 挑明
初看东周公姬班, 颜沉以为是个仁慈和善的老者,谁料转眼间就暴露了心思深沉,言语锋芒的真容。对此颜沉暗暗震惊, 告诫自己将情绪再内敛些, 不可渗出一丝一毫。
颜沉自离开沃城后,就与沃公断了君臣连系, 但因别期尚新情意犹在,突然要向人全盘托出, 心中十分过意不去, 更何况这新主本不是他决意侍奉的。
姬班见颜沉坐姿拘谨, 问道:“卿是在顾及旧主情面,所以不肯说?”
“非也。”颜沉气定神闲地说,“厉城在沃地盘踞已久, 倚仗地处偏僻,城池牢固,向来不服魏王管束。魏先王封沃公到此,就吩咐过要将厉城铲除。沃公绸缪许久, 到近日才找到时机,终将此害荡平。此举对两任魏王来说,均乃忠义之举。”
姬班哦了一声, 略带嘲讽道:“姬猛封于沃地已有五六载,为一蕞尔小城竟绸缪这么长的时日,让寡人着实惊叹。”
颜沉微微一笑,说:“韩境把魏土一分为二, 沃地位于西边,毗邻西戎,久在化外,所以东西二处虽同为魏土,但风俗迥然,乡民野蛮。沃公领命前来,首先要做的是让沃地教化大行,没想到足足用了四年工夫才初显雏形,所以才多给了厉城四年寿命。”
“寡人听闻沃公近一年里招纳了许多秦国之士,还不拘束两国商贾,使他们频繁越境往来,可有此事?”
“二国相邻,紧则僵,僵则断,断则祸事激发。沃公礼聘秦士,又教商贾往来,既富了民众,又软化了边界,实乃贤明之举。”
“卿对旧主称赞有加,真是忠诚之士,寡人欣慰。但东阳公姬迟篡位一事还未尘埃落定,韩,楚等国似乎有讨伐魏国,匡扶正义之意,卿如何看待呢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