相思梳子_作者:西岭雪(27)

2018-05-30 西岭雪

  楚陈并不再安慰,递一张纸巾给我,轻轻叹息:“希望有一天我可以有勇气如你这般坦白。”

  自球馆回来后我同楚陈的关系飞速进展,他待我如挚友如手足如小妹,但,始终不是恋人。他一直回避对感情问题的探讨,我黯然神伤,难道他嫌弃我?却又不像。

  一日秘书拿邮件来让我签字,忽然发现大宗信件中有一只颜色特殊的大信封边缘已经磨损,隐隐露出照片一角。我偷眼看到信封上是英文字母,给楚陈的。我心中有数,签过字后故意轻描淡写地说:“经理级的信件先放在我这儿,等下我交给他们,其余员工的午休时再发,免得影响工作情绪。”

  我将信封左右荡了数下,一边也就完全绽开,一叠照片跌落下来,我自欺欺人:可不是我要看,是照片自己掉出来的。心扑扑跳着拿起来细看,却全不是我想象的那样,不是楚陈与他的异国女友的亲热镜头,而不过是一个金发男子同他的合影罢了。

  于是一颗心又收回体内,我按铃让秘书通知楚陈进来,提前备案:“你的信,长途邮寄信封破损了,我们国家这邮政可真是……”

  戏未做足,楚陈已一把将信封攥在手中,厉声问:“你看过了?”

  “我没有。不是,我是说我没看信,就看到几张照片,我不是故意的……”我十分讶异,楚陈额上青筋暴露,如见鬼魅。我心虚地问:“是掉了什么东西吗?”

  楚陈定一定神,答:“没有。”匆匆出门。

  隔不上十分钟却又转回,垂头说:“我刚才太不礼貌,不好意思。中午请你吃饭好不好?”

  我当然巴不得,但也知道他并非出自本愿,这顿饭绝对吃得不舒服,于是婉辞:“改天吧。今天中午我约了客户。照片的事,是我不该好奇,请原谅。”

  楚陈听懂了我的暗示,见我答应守秘,似乎放下心来:“那好,明天再请你,希望不要又被人捷足先登。”

  这以后我们依然君子之交淡如水,我几次尝试努力,始终不能令彼此关系再进一步,灰心得几欲放弃。

  转眼三个月过去,楚陈任期已满,即将回北京总部。眼看再不揭盅就永远没有机会,我决定孤注一掷,约他到酒店摊牌。

  酒过三杯,为公司为个人寒暄的话都已说尽,我好容易远兜远转拐弯抹角将话头绕到婚姻大事上来,问他:“你条件这么好却一直独身,是不是条件太高挑花了眼睛?”

  楚陈不语,却慢慢低了头。

  我自悔孟浪,十分尴尬,赶紧说:“是我三八,不该问你这些。”正打算再客套几句结束谈话,楚陈却突然抬头说:“不是你,是我太委琐,不能坦诚相待。”

  他说得这样郑重,倒令我不能接应。我呆呆看着他,只见他举起酒杯,沉思半晌,似破釜沉舟:“你知道这是什么做的?”

  “玻璃呀,怎么?”我诧异,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。

  只听他一字一句自牙缝挤出:“有一种人,人们也用这个名词代替,你知道?”

  电光石火间,我忽然明白了所有的隐情,吓得好险没将香槟泼出。太意外了,斯文优秀如俞楚陈,不知被多少女孩视为梦中完美无缺的白马王子,竟然有断袖之好?

  我瞪视他,好久开口说:“你,你为什么……”蓦地发现自己的声音抖得厉害,赶紧闭上嘴巴。

  然楚陈已经受伤,他说:“抱歉吓到了你。”似乎想抽身离开,却又觉应对我有所交待,低下头快速地说,“中国穷留学生在美国攻博的难处你猜也猜得到,如果不愿被导师盘剥,就得到饭店涮盘子。学业紧张,精神压力大得常常想对着墙壁号叫。一次同屋的劳伦斯劝我吸毒缓解,神智不清中我和他……后来毒是戒了,却没办法再摆脱他纠缠,直到回国。我几次同他说要一刀两断,但他寄照片恐吓我要公开我们的关系……”

  他面目渐渐扭曲,终于起身匆匆走开。留下我一个人坐在原地瞠目结舌。

  他的话一遍遍撞击耳鼓,一张扭曲的脸渐渐在我脑中定格。哦我竟如此残忍,逼迫别人当众解衣一一解说伤疾。其实他对我有什么责任?何必对我解释?他曾说过感谢我的真诚,希望有一日自己也有勇气可以像我般坦白,然而我是怎样对待他的坦白的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