相思梳子_作者:西岭雪(64)

2018-05-30 西岭雪

  “正经东西多少钱?”飞飞儿故做天真地问,呆一下见我是认真的,便耸耸肩不在乎地说,“随你吧,不过看来我得自己另找饭碗了。”

  飞飞儿的新饭碗是帮旅游公司组团做东欧七日游什么的,过去的广告客户这会儿又都成了游客,佣金和小费一块儿赚。

  而我开始一心一意地写书。

  写到一半时,房东上来收明年的房租。

  飞飞儿回来我同她商量:“或者我们该买座房子了。”

  “你送我?”飞飞儿似笑非笑,“写正经东西能赚到一间茅厕不?”

  “但是我们两个人一块儿攒,分期付款也许可以。”我心平气和地说,“只是生活要省一点。”

  “那多辛苦。”她全无兴趣。

  她回来不过是为了换一件衣服,打个转就又出去了。

  我继续写我的长篇巨著,却再也静不下心,忽然想起我与妻新婚时的情形,两个人齐心协力地逛商店、买家俱,然后便是频频地搬家,越搬楼层越高,面积越大,梦想的一切渐渐实现,只差那条“静下来专心写作”,因为永远攒不足那么多钱,不知多少才够。

  我做了梦。梦里仍同妻在一起,两人很穷,买不起奶油蛋糕只好买白糖的,一刀切下去,殷红地流出血来。

  我惊醒,再睡不着,忍不住给妻通个电话。

  “还好吗?”

  “还好,你呢。”

  “过得去。”

  “法院有通知来吗?”

  “暂时没有。”

  全无主题。以前不是这样的,新婚时我们连上班也要通一两次电话,回到家说不完的话。那时不需要辛苦找话题,重复山盟海誓已可以消磨半个晚上。

  我忽然流了泪。我原来是个没有信用的男人。

  我告诉飞飞儿明年的房租我已经交了,她可以安心地住下去,但是我,我决定搬走了。她并不惊讶,只是问:“是不是我不再给你灵感了?”

  我凄然:“是我自己没有才气。”

  那晚我们又去了钢琴吧,不知庆祝什么。

  飞飞儿告诉我她的新计划,一个老板认为她有经商才能,决定开一间旅游公司给她打理。我当然明白这生意的背后意味着什么,深幸自己退身及时。

  我真诚地祝福飞飞儿,她笑一笑,问我:“可是你怎么办?”

  她竟然懂得关心别人让我惊讶。我好脾气地说:“让我自生自灭吧。”

  她低头亲我,“我最爱就是你这份儿潇洒。”

  我推开她,看到旁边一个女孩子看着我们笑。那姑娘最多20岁,浓妆,头发上至少染了七八种颜色,身上露的比遮的还多。与我的距离要以光年计。

  我想起初识飞飞儿的情形,不明白当初何以会为她疯狂竟至离婚。

  因为新异吗?一条蛇的诱惑?

  但现在哪怕一只恐龙站在面前也不会再使我色令智昏。

  土狍子。我暗笑自己,想起妻十年不变的端庄典雅,原来最好的我已经得到,但又轻轻放弃。为了追求灵感。

  飞飞儿不知对我亦或对自己说:“我们也曾快乐。”

  是,这一年我不是不快乐的。但是妻曾给我十年的恩爱,我也仍然离开了她。

  安顿好新住处后我回了一次家,妻正在招呼客人,一个陌生的中年男子,西装,没有系领带,但让人看着很舒服。妻大方地向他介绍我:“这是我前夫。”

  他略略一愣,立刻恢复镇定,如故寒暄,并不多嘴多舌。

  妻挑伴侣的眼光的确比我高明。

  我略坐一会儿也就告辞,妻送下楼来,在楼门前我告诉她:“法院那边进展得怎样了?我这边是没有问题的。”

  妻微笑:“我并不是很急。”她一向好风度,不会赶狗入穷巷。

  我也不急,但反正没有退路,只好装大方。

  我的长篇到底没能写完,于是重操旧业,把故事脉络摘出来拆散了写成十几篇小稿子寄给杂志,算一算交明年的房租大概也够了。

  收到第一笔稿费时我接到法院的通知,明天将轮到我们签字。

  这一年,什么也没做到底,只除了离婚。

  第11章 网妻

  结婚七周年纪念日的晚上,妻子问我:“要不要出去旅游一次?”

  我摇头,不感兴趣。同谁去?妻子?儿子?我的生活中只有这两个人,每天上班、下班、做饭、吃饭、看电视、训儿子、睡觉、起床、再上班下班……今天是昨天的重复,明朝是今朝的翻版。7年转眼即逝,生活里没有一丝变化,心中没一点激情,我一日比一日沉默,觉得自己已经有80岁,随时准备寿终正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