长生弓起身子,毛发乍开,龇开嘴露出白森森的獠牙,凶残欲扑,唬得那几个家丁不敢近前。
“上啊!你们手里拿着的刀是干什么吃的!”
几个家丁挽了袖子壮了胆子正要冲上来,又过来一个小厮道:“杭公子来了!”
左杭一身随意的便装打扮,仍是不失贵气儒雅。他比左承焕小得八/九岁,去年方入仕为官,然而一身气势却远非左承焕所能及。
他拨开远远围观的人群,匆匆赶来,向着左承焕不悦道:“二哥这是在做什么?”
左钧直对左载言道:“爹爹,我们走吧。”
左承焕欲拦,被左杭一睨,讪讪收了手。左杭道:“五叔,冒犯之处,还望见谅。但如今爷爷离官,左家所处形势微妙,请五叔行事多加小心。”
左钧直站在左载言身边,背对着左杭道:“多谢杭少爷指教。清者自清,浊者自浊。”
左杭望着几人远去的身影,若有所思道:“这就是当年茶馆说书犯忌被捕的小孩?”
左承焕仍是一肚子气,道:“是,左载言的儿子。那年来向爷爷贺寿的也是他。妈的,真能长。小爷不弄死那只狗,誓不为人!”
左杭看了他一眼:“二哥说话注意些分寸,被大伯教训得还不够?”
左承焕哼道:“这不是在外面么?在外面还同家中一样循规蹈矩,笑不得说不得,还不憋死?”
左杭不言,四下望了望,左承焕问道:“你不是说要给我们引见括羽嘛?妹妹们可都是打扮好了在家里等着。括羽人呢?”
“方才还在,一眨眼就不见了,这小子真是……”
左承焕帮他到处看着,神秘兮兮道:“听说那小子越长越像皇帝了?刚入宫时就有人猜他是太上皇的私生子,他又这般得宠,莫非这事儿竟是真的?”
左杭从鼻子里哼了声,“这你也信?若是皇子,太上皇何必藏着掖着。”
左承焕愈发激动起来,拍着左杭的肩膀道:“怕云中君不高兴嘛……如果真是,那咱们的妹妹将来嫁了他,你娶了鸾郡主,咱们左家可就成皇亲国戚了!绝对比老爷子当丞相风光!”
左杭盯了这位“二”哥一眼,“你想多了。”
左承焕笑逐颜开,道:“二哥是认真的。反正你也说括羽那小子不喜欢鸾郡主,咱们的妹妹们要貌有貌,要才有才,总有他看得上的吧?鸾郡主及笄之后就要选郡马了,你可得把握机会啊。左家将来可就靠你了!”
左杭见他两眼放光,仿佛这事儿已经成了一般,摇头道:“括羽那小子装痴卖傻样样都会,心里头却比谁都透亮。就凭咱们家那几个只会伤春悲秋的丫头,我看这事儿难成。”
左承焕叫起来:“难成?难成你这个做哥哥的还不多帮衬着点!其他八英家里可没什么适龄的姑娘,肥水不流外人田呐!”
四夷馆中的平静日子没过几天,段昶人模狗样地来巡视,考量各馆译务。临走时又打赏给左钧直几大本交趾国文献。左钧直咬牙切齿地数着页数,翻着翻着掉出一张裱绫书签来:
“散值后来勤政殿见朕。”
是福不是祸,是祸躲不过啊。
左钧直心道皇帝这精简冗员已经精简到堪称小气的程度了,连传唤她入觐,连个小太监都舍不得用的。
唔,这书签装裱装裱,以后也挺值钱的啊。
六月天气本已是炎炎,勤政殿中却温凉如秋。
左钧直四下里望了一望,也不见有冰盆,不由得暗赞皇宫大殿修得就是非同一般,冬暖夏凉。
跪了半日也不见明严搭理她,一抬头,却见明严坐在御案之后,拈着朱笔居高临下审视着她,凤眸薄唇凉薄如霜。慌忙又低下头去。
“上来给朕磨墨。”
左钧直傻了眼,敢情连给皇帝磨墨的小黄门也给裁减了?到底圣命难违,左钧直上去捧了砚台,却站在御案一端,离明严远远的。
明严瞟了她一眼,不置可否。下笔如飞连批了十几个折子,方道:“左钧直,可觉得委屈?”
左钧直没料到他会这么问,一时间有些受宠若惊,又觉得摸不着头脑,中规中矩答道:“微臣食禄尽责而已,何来委屈?”
“朕打算让你入兵部职方司,掌四夷归化、关禁海禁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