左钧直这才意识到自己浑身清爽,连头发都是湿的,显然是从上到下都被洗涮过了一遍……
仍无法从震惊中回过神来。“你……你……”
“我被大水冲走了?”
左钧直忙不迭地点头,眼神儿简直是黏在他身上,唯恐这一切都是假。他黑了好多。玄青战袍上有大片的深色暗渍,是他的血么……
他擦完她的手,将软巾丢进一旁木盆里,双手从她削瘦的肩滑落到双臂上,叹气道:“瘦了这么多……肯定又胡思乱想不吃不睡了。你看了军报?怎么不去问皇帝要我的密报?明线上探出有内奸,那军报是将计就计,让黎季犛以为我死了,放松警惕。”
握住她清减的腰肢带入怀里,含住她耳珠儿道:“傻瓜啊……我临走时是怎么跟你说的?回去罚抄一千遍!不过你竟来了这里,我真高兴……”
左钧直直至此时,心中的一块大石方落了地,呜咽一声,小兽一样将他扑倒在床上,压了上去。
“常胜哥……啊!你们……”
惊闻人声,左钧直方想起这当是在他军帐!
她平素面皮最薄,这时眼角余光一瞟,军帐门帘撩起,门口绰绰然四五条人影,登时面红如血,头低得几乎要埋入双膝里,湿漉漉的发丝坠落下来,遮住了她羞得不敢见人的脸颊。心中微恼,他这军帐,还真是任人来去!
括羽面不改色地坐了起来,镇定介绍道:“我媳妇儿,左钧直。”侧脸见左钧直的头越垂越低,恨不能抱成一团刺猬,无奈笑道:“她害羞得很。回头让她穿戴整齐了再去见人。失礼之处,诸位见谅。”
孟秋生见括羽唇上色鲜,尴尬道:“无妨,让老夫号个脉罢。”
括羽拿着左钧直的一只手递了过去。
旁边的千总和那小卒哭丧着脸道:“大将军,我们不知道这位是夫人……”“大将军,你罚我吧……”
左钧直慌忙道:“没关系!我……”
括羽笑得一脸春风:“该赏!”
林玖酸酸道:“得意忘形!括羽,别忘了军规!”向那个千总和小卒一挥手道:“走啦走啦!咱别站在这儿碍眼!”
孟秋生号完脉,对括羽道:“常胜放心,媳妇儿没什么事,就是受了惊吓,加之疲劳过度,好生休养几日便无碍了。倒是你的伤……”
左钧直吓了一大跳,也顾不得矜持,一只手在他身上四下摸索,“伤在哪里?要不要紧?刚才怎么不对我说呢……”
括羽笑着握住她手,孟秋生咳了一声,阿惹眼睛红红地别过头去。
“无大碍了。再换两次药就好。对了孟叔,她骑了太久的马,被磨伤了,给我些药罢……”
阿惹从医箱里取了一瓶儿药泥搁下,道:“给你!”提起长裙跑了出去。
孟秋生亦起身道:“好好儿休息,别累着。”
左钧直又红了脸,伸手去解他的衣袍,非要确认他伤势无碍才肯放心。
括羽拗她不过,只得褪了上衣给她看背后的白纱。左钧直见那白纱上还渗着血色,想着刚才压倒了他,定是又碰到他伤口了,眸中溢泪,定要下床去请孟秋生回来给他再看看。括羽却抱了她不许她去,“这算什么?当年打韩奉后去见你,伤可比这重多了。”
左钧直泪眼婆娑,咬着唇儿道:“你便惹我伤心罢……”怯怯然小心问道:“那还疼么?”仿佛语气重了,都会弄疼他的伤口一样。
括羽极爱她这副不禁的怯弱模样,心中情意激荡,微撅着嘴道:“不疼了,可是别处好疼……”
左钧直心惊胆战,慌忙问:“哪里?”
他指指嘴上,“姐姐刚才咬我好用力……”又指指心口:“这儿也疼,你这么远跑过来,又黑又瘦的,一身伤。——居然还带了刀!你是想闹哪样!”
左钧直窘迫垂首,乖乖受训。忽然想起什么来,问道:“你伤在背上,自己定是换不了药。难不成都是方才那个姑娘给换的?”
阿惹年纪尚小,心里想什么都写在脸上,自然瞒不过左钧直。括羽踌躇了会儿,老老实实道:“她随孟秋生孟大夫学医,她父亲就是给我取名字的军师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