皇帝就咳了一声,坐正了一点:“来朕这里gān什么呢?”
他清楚这个儿子,是不会懂得没事承欢一下老子的,凡来见,必定是有正事要说。
他想的没错。
随着朱谨深的叙述,他的脸色一点点凝重起来。
“朕知道了。”
皇帝的下一句就是,“叫郝连英来。”
锦衣卫出动,不需要铁证,有时甚至连证据也不需要,这种东西,是把人抓回来拷打一番以后才有的。
若拷打错了,大不了放人。
在郝连英的指挥下,锦衣卫出动了两路人马,一路去抓梅小公子,他极好抓,在泰升客栈里痴痴守候着qíng人的回信,锦衣卫进去,喊一声“擒抓盗匪,闲人闪避”,按倒他就带回来了。
另一路去追梅祭酒。
从qíng理上说,作为一个地道的文官,梅祭酒应该也不难抓。
虽然他走得有点快,但那么一家子人,老弱妇孺举家返乡,锅碗瓢盆都收拾上了,一副一去不复返的偌大架势,目标十分明显,锦衣卫很容易就打听到了他沿路的去向。
但却没有能把他带回来。
因为梅祭酒出了通州后,走的水路,单独包了一艘船,一家人都在船上,梅小公子所以被放松了看管,正是因为船进了运河,梅祭酒认为他再也没有办法闹出事来了,才不再管他。
梅家人发现独苗小公子不见之后,返回来寻他,就在返程的途中,船倾覆在了运河里。
除了梅小公子之外,梅家满门,灭门。
尸骨无存。
第130章
“这不是意外。世上没有这样的巧合。”
“两个可能。其一,有人一直在暗中监视梅家,发现梅少诚被抓之后,立刻对梅家下手;其二,如同朝中的梅祭酒一般,锦衣卫里,也掺进了对方的沙子,泄露了信息。”
梅少诚就是梅家的小公子。
跪在金砖上的郝连英手掌握起,抬起头来想要说话:“皇爷——”
皇帝表qíng漠然地打断了他:“听二郎说完。”
郝连英牙关微紧,重新低下了头。
皇帝这是很不高兴了,他知道。
龙颜发怒是当然的,朗朗青天下,有去职官员被灭去满门,几无幸免,还是在这么关键敏感的时候,皇帝怎么能不生气。
郝连英心下焦躁。
无论如何,这是在他指挥之下的失利。找千百个理由,他就是没有把梅祭酒带到皇帝跟前来,他这件差事就是办砸了。
而更糟的是,锦衣卫查朝中与那乐工有勾连的高级官员查了两年多,一无所获,最终线索是由外人直接呈报给了皇帝,留给锦衣卫的事只有抓人,而就这一件,锦衣卫还没有做好。
这让他就算想找理由都很难找。
“梅祭酒与前朝余孽的牵涉究竟有多深,世上恐怕很难有人能回答了。妾室多年前已故,乐工两年前自杀,而他自己,如今举家溺亡,这一条线几乎断了个gāngān净净,留下的一个小儿子,天真无知,从他嘴里能问出来的话——”
朱谨深清冷的声音在大殿里响着,忽然一顿,他躬身道,“皇爷,请立即封存梅祭酒为官以来所历衙门留下的所有文书。”
皇帝一愣,揉了揉眉心,道:“你说的不错,朕气急了,一时竟忘了。”
对方卡在这个关口灭了梅祭酒,就算成功,也在相当一部分程度上bào露了自己的存在,而即使如此,也不惜一定要伸出这只黑手,可见梅祭酒一定是捏着了余孽的什么秘密,这秘密很可能还关乎命门,所以余孽才做出这个选择。
翻船这一招太毒,连梅祭酒所携的全部行李都一并沉入了浩dàng的运河里,就算梅祭酒还算警醒,有给自己留下一点线索作为退路,但这多半是密信字纸一类,往河水里一浸,哪怕不惜人力捞针般捞了上来,也只是一团废纸了。
梅祭酒与这个世上最后的联系,只有他做官时留下的各类文书,这类公文存档在各衙门的稿房里,余孽的手一时还伸不进去。
但动作也必须得快,如果余孽丧心病狂,一把火去烧了,那后续的断案真的只能靠猜了。
皇帝就看汪怀忠:“去内阁,让沈卿立即安排。”
汪怀忠答应一声,连忙去了。
“朕年纪大了,”皇帝叹了口气,按着额角,“一生起气来,这脑子里就有些糊涂。二郎,你还想到什么,都说说。不必怕说错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