滇宁王妃微微焦躁起来:“那怎么办?不如还是叫瑜儿在云南罢了,好好的,何苦去受别人的气!”
“你急的什么,听我说。瑜儿此番只管跟二殿下去,到了京里,若是能过皇上那关,后面的计策才可以发动起来。”
“怎么发动?”
“首先,”滇宁王往被窝外伸出一根手指,“让瑜儿返回云南,假作接应妹妹进京,中途或病,或遇匪,诈亡。”
“然后,”滇宁王伸出第二根手指,“本王上书,辞爵,托孤。”
沐元瑜原是满腔的无奈无语,听到这一句,却是整个人一下子站直了起来,心内冒出战栗的寒气。
她不是害怕,只是瞬间出于对“姜还是老的辣”的诚服,她这个便宜爹,是太能赌,也太会赌了。
辞爵,听上去很悚动。
但事实上,除非继承爵位的是她,不然皇帝本就不可能再予旁人,滇宁王这一脉已经绝嗣,收回这个爵位是皇帝应有的权利,并不一定要再赐予别房。
远的不说,皇帝的亲叔叔祁王当初绝嗣,也就那么除国了。皇家亲戚多了,真要找,找个侄儿来过继来极容易,端看皇帝有没有这个心。
滇宁王在已过皇帝这一关之后,拿出这个筹码来堵大臣的嘴,是足以把所有人都堵得说不出话来。
辞爵之后,他本人重病,唯一仅剩的“儿子”少年亡没,将幼女托付皇家,这幼女还已经同二殿下有私,白胖儿子都有了,皇家打算不负责吗?就这么对待功臣之后吗?是要寒尽天下臣子心吗?
这一波惨卖的,简直没法挑剔。
而他真的有付出什么吗?
没有。
王爵是注定要失去的,儿子是不存在的,一定要说有什么是真的,那就是,滇宁王本人确实重病了。
只是对于滇宁王来说,这也不过是筹码之一而已。
他这一生,是一点也不làng费地投入筹算谋取中了。
第180章
整座王府开始运转起来,为小公子宁宁上京做准备,当然同时也为朱谨深和沐元瑜,不过与金贵的宁宁比起来,他二人就比较像顺带的了。
朱谨深对此全无意见,沐元瑜有大大的意见——但没人听她的。
她不是不愿意上京,只是觉得现在不是个好时机,亲爹重病,她怎么也该留下才是。
“——好的小儿科大夫,一个也别落下,全带上——什么?家里有事,走不开?有什么事——儿子摔折了腿一个月了还不能行走,算了算了,不要他,自己儿子都治不好,可见是个庸医!”
滇宁王衰弱但含着满满cao心的声音传出来,听得沐元瑜无语极了,被她找来问话的李百糙摇摇头,道:“世子,依老头子看,你不如听王爷的罢了,病家到了这个时候,做亲属的只有多顺着他些,他有什么爱吃的,爱玩的,要做的,都由着他,哪一日走了,才少些遗憾。”
沐元瑜头疼地道:“要些吃的玩的没什么,可我父王不是啊。”
李百糙其实也没见过这样的,滇宁王这战斗yù太qiáng了,简直是要将争权夺利持续到生命的最后一刻,但他仍以医者的角度给出了专业意见:“王爷现在有个念想,世子顺了他,说不定他还能多撑一刻,世子若是不听他的,直接断了他的这个念想,王爷郁结之下——就不好说了。”
那就是正宗的生无可恋,不如去死了。
这个道理沐元瑜懂,只好叹着气走开了,去找朱谨深吐吐苦水。
朱谨深正和宁宁在一起,父子俩都坐在临窗的罗汉chuáng上,看上去岁月静好,十分悠闲。
但其实朱谨深很忙,因为宁宁这几天才学会坐起来,他坐的时候也不长久,没一会就大头朝后或是往左右一歪,栽下去,这时候朱谨深就要眼明手快地把他捞起来,防止他真的摔倒。
其实摔了也没什么,宁宁四周围了一圈厚软的坐褥,绝不至把他摔伤,但朱谨深仍不放心,下意识就要伸手,宁宁也很乐意有人保护他,每次被捞住,他都要乐得笑出两粒小小的牙——第一颗小米粒萌出没几日,旁边就长出了第二颗,现在宁宁是拥有两颗rǔ牙的宝宝了。
朱谨深见他总摔,怕他累,意图要把他摆躺下来一会,但宁宁不愿意,藕节似的胳膊腿朝上挣扎晃悠着,坚持要坐起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