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没有——”
夕颜的话语方说了一半,忽听得李公公的声音在后面响起:
“小安子,今天责打了你二十板子,你竟不思悔改,还在这推给别人?”
李公公瞧到那名唤作小卓子的太监跌倒干地,显是被打了,及至走到跟前一瞧,小脸打得看样子不轻,嘴角都渗了血,可脸上一点红肿却都不见。
虽有些奇怪,但他此刻顾不得这些,刚刚皇上明明安置了,突然吩咐,让这小卓子,照着方才奉给远汐候的茶点再给他端去一碗,他紧赶慢赶过来,却是发生了这桩事。
“李公公,我只是气不过,我并没对远汐候不敬,平白地遭了顿打,大家都是奴才,一个新来的,都这么背后使着坏往上爬,我若不打他,怎么服众?”
“行了行了,赶紧地,给远汐侯端的宵夜再做一碗来,皇上要用。”
“是哪种宵夜?”那肥肥的掌事太监有些摸不着头脑。
“啊哟喂,你是打蒙了还是怎地,怪不得得罪了候爷,不管怎样,快去做了来,让这小太监送去。”
“刚才我都被您摁着打扳子去了,我怎会知道他们做了什么,你们,快照着给候爷做的,赶紧再去做一碗来!”掌事太监喝着边上围的一群膳房太监道。
“是我做的,我去吧。”夕颜撑着手,从地上爬起来,用手背擦了下嘴角,默默地行到炕台边。
掌事太监虽面上有些不太活络,想要阻,但瞧到李公公狠瞪了他一眼,忙噤了声 只顾揉着肥厚的腰部。
西米酪做来,并不需要多长时间,因为简单,她才学得会。
三日入厨下,洗手傲羹汤,这样的情形,她不是没想过,只是,入了官,有些,仅是想想罢了。
她知道,轩辕聿定是猜到她是谁了,否则,不会有刚刚那些举动。
如今要喝这羹汤,岂不是和沙漠中,同银啻苍赌着那口鱼汤的气一样呢?
现在 点名要她端去。
是直接揭穿她,把她送回去。
还是,其他什么呢?
不去想了,脸好痛。
长这么大,除了被陈锦打过一次,她还真没挨过打。
想不到,第二次被打,间隔得这么短。
西米酪做完,李公公虽催着她送往营帐,瞧她身上湿湿的样子,忙道:
“赶紧先去换身衣裳,快点!”
她应了声,回到车辇里,取出替换的衣裳,幸好那些太监因着李公公在,没人会进来,她倒是放心换了,本来被水捂得冰冰的身子,顿觉一阵暖意。
先前沭浴时,也是有这份暖意的,只是后来,这层暖,因着俩个男子的针峰相对变成了冷腻贴身。
之于感情,何尝不是如此呢?
走出车辇,李公公早把那盏酪放到托盘上,递予她,一边催促:
“快点,皇上等急了,你就不止打脸了。”
不止打脸?
她倒真的希望他能打她。
把她打醒了,她也就不这么执迷不悟地跟着他了。
是啊,真执迷不悟。
其实执迷不悟的人,何止她一个呢?
随李公公进得轩辕聿的营帐,帐上绘着金灿的云纹,华彩如日曌的光芒,直刺人心。
帐内,寂静无声,有一名太监瞧他们进来,躬下身子,剔亮地下拢着的纱灯,这些纱灯一溜地排开,每一足踏上去,便是一个光晕,散落开去。
“皇上,您要的宵夜来了。”李公公禀道。
明黄的帐幔垂下,轩辕聿该是已然歇下,许久没有声音,直到,悠悠传来一句:
“奉上来。”
李公公递了个眼色予她,她应声,半躬着身子,向前行去,一手托着盘子,一手掀开那些纱慢,纱慢后,轩辕聿却是坐在席地铺就的褥子上,墨黑的瞳眸似凝着她,又似只是淡淡地扫了她一眼。
“参见皇上,这是您要的宵夜。”甫启唇,她觉得到嘴角的疼痛,刚刚那巴掌后劲却是足的。
她竭力定住自己的心神,躬下身子,双手越过头顶,奉上托盘。
离他那么近,近到,他的呼吸声,就萦绕在她周围。
于是,再怎样摒息定神,终究,是无用的。她的心,跳得很快,这份快,与其说是这数日来再次相见使然。
不如说,还是忐忑。
她不知道,再经受一次,他的冷漠绝情,她是否,还有力气坚持下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