等送了温敬和蒋君瑜最后一程,再回来时,天色已经沉了下来。
闻歌随着辛姨坐在温少远的车后座,车厢内的气氛沉默又悲凉,许久许久,都没有人说话。她紧贴着车门坐着,手指按着冰凉的车门,透过车窗努力地辨清车窗外不断飞驰掠过的景物。
用力得眼睛都有些酸疼,这才别开眼,倏然看向后视镜。
这一眼,正好对上温少远落在后视镜上的视线。幽沉的,深邃的目光,但就像早上那样,一触碰到她的注视,就很快,移开眼。
闻歌用力地捏了捏自己的掌心,努力压抑下突然涌上鼻尖的酸涩。吸了吸鼻子,扭过头去。
辛姨刚闭上眼休息,听到闻歌吸鼻子的声音,费力地睁开眼,摸了摸她的手:“是不是感冒了?”
闻歌低着头摇了摇,一整天没有说话,她嗓子gān涸又沙哑,甚至现在根本没有开口说话的yù望。
辛姨实在是有些累了,又探了探她的额头,确认没有烧起来,又靠回去,闭上眼浅眠。
回到家时,老爷子已经睡着了。整个别墅,没有灯光,漆黑暗沉,静谧得没有一丝声响。
温景梵看了眼正低头换鞋,连换鞋小习惯都相同的“某前任叔侄”二位,懒洋洋地挑了挑眉,扶住辛姨:“我先扶辛姨上去,顺便看看爷爷。”
温少远累了一天,已经懒得说话了,点了点头,表示自己知道了。
闻歌落后一步,看着他换好鞋,走到厨房去倒水喝。出来时,端着茶杯正要上楼,随即想起什么,往玄关的方向远远地看了她一眼,没什么qíng绪地问道:“没有话想跟我说?”
闻歌用力地掐了掐自己的掌心,摇摇头。
他的目光瞬间幽沉下来,凉凉地扫她一眼,一言不发地上了楼。
那脚步声沉沉的,就像是踩在她的心口,一步一步碾压过去,疼得闻歌胸口一阵发闷,几乎喘不上气来。
也不知道过了多久,她终于站得双腿酸疼,扶着墙缓缓坐下。坐在玄关和客厅jiāo界的台阶上,目光一寸寸,认真地打量着这个她生活了大半年的地方……
明天,她就要离开这里了。
可直到现在,她才发现,自己还没有认认真真的,看过这里——这个以后和她无关的地方。
这一坐,直到天暗又天明。她就蜷缩在这里,紧贴着墙,靠了一晚上没睡觉。整个人冷得似乎有些僵硬,十指发麻。
她用一晚上,想了很多事。以前的,现在的,以及过去的,想着想着,总是会走神想到小叔,想到他昨天早上,他隔着远远的人群看向她的那个眼神。
毫无温度,毫无关联的那种眼神。
身体有些发烫,头也有些疼,但这些,好像都无所谓了,她现在除了自己,什么都没有。亲人离世,被苛待,被抛弃,这几天以来,有很多时候她都想着,如果自己也死了,那就好了。
不用面对这些,也不用面对以后未知得让她惶恐的生活。
但她并不是无知无畏的,远远知道,活着比死更珍贵。
……
晨曦微露,已经能听见外面的鸟叫虫鸣声,空气似乎也被洗过了一般,带着清晨朝阳的清新,凝结着淡淡的水汽。
闻歌终于站起来,回了房间,收拾自己的东西。
她的东西不多,带上书和衣服,也仅正好装了一个行李箱。衣柜里还有好多冬天穿的,这些新衣服都是过年的时候,蒋君瑜带她去买的。
她看了良久,终是有些舍不得,取下一件外套,也装了进去。
摸到行李箱侧边的小口袋时,手指被信封那尖利的纸张划了一下,她这才想起,上飞机前,温敬给她塞的信封。想了想,她取出那个信封,妥帖地放进行李箱隐秘的小隔层里。
她已经不天真了,什么“温家的东西我都不会带走的”这种坚贞的想法对于她而言,实在有些愚蠢。
准备好这些,她拉了行李箱出来。走到老爷子的卧室门口,敲了敲门。
老爷子显然是等了她一会,开门后,目光在她的身上停留了片刻,又落在她身后的行李箱上,沉默了一会,才叹息一声,道:“走吧。”
辛姨正在厨房里做早饭,见闻歌拎着行李箱下来,脸上刚扬起的笑容还未维持多久,瞬间就僵在了唇边。
“怎么回事?你真要把闻歌送走啊?”她不敢置信地拉了闻歌一把,刚握住她的手,就被她那滚烫的温度吓了一跳,脸色都微微发白:“怎么这么烫?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