自己不是救驾功臣,是天子面前的大红人吗,怎么顷刻功夫,就坐上冷板凳了?
连这主治大夫的职务,也让人替了去,虽然那人是芩儿,不过心里还真不是滋味……
休养了五六天,手掌和腕上的纱布终于拿掉了,伤口已经结痂,痕迹逐渐浅淡,靠着自己精制的药膏,应该不会留下太大疤痕。
听黄芩说,天子的伤势也是好得差不多了,每日推拿针灸之余,开始吐纳练功,气色一日好过一日,几次号脉都觉进步神速,渐与常人无异。
而自己,原本日夜随驾,每日忙忙碌碌,又时刻见着那人,只觉充实不觉难过;自从受伤卸任以来,天天守在值房里,等待着黄芩从帝寝归来,从他那里获得一点点天子的消息,平日则是自来自往,无人搭理,生活没个重心,心里空荡荡的,不知如何是好。
或者,主治大夫换人,那句不离视线的话,也就随之作废了?
漫步而出,走到长青宫门口,几名侍卫一见是她,立时过来行礼。
“君大夫这是要去哪里?”
君浣溪回了一礼,温言道:“我就是随便走走。”
那侍卫统领过来,恭敬抱拳道:“陛下有旨,君大夫受伤初愈,不宜出行,就在长青宫内四处走走就好。”
这不是变相的软禁吗?
君浣溪面色微变,冷声道:“我偏要出长青宫,又怎样?”
侍卫统领垂头苦笑:“我也是奉命行事,君大夫莫要让我们为难……”
君浣溪微微动气,走近一步,看着他的眉眼五官,突然认出他来:“你是……赵谦?”
竟然是当初从云川一路护送他们去昌黎的两名士兵之一,赵谦?!
赵谦笑了笑,点头道:“难得君大夫还记得我。”
君浣溪上下打量,惊诧道:“你怎会在这里,原来的侍卫统领可不是你!”
赵谦答道:“蒙陛下近年来恩典提携,我一直在安阳营任校尉,前几日才调进宫来的。”
君浣溪点了点头,又寒暄几句,这才慢慢踱回房去。
既然是故人,也不好再闹腾发脾气,外出之事,只好不了了之。
这个赵谦,性子沉稳,处事干练,应该算是天子着手培养的后备人才了,关键是,在安阳营待得好好的,调到宫来做什么?
无奈又回了值房,手不能写,只好慢慢翻看写好的医书。
一页一页看着,心里已经是焦躁地要发狂。
什么意思?
天子,到底是什么意思?
等到黄芩挎着药箱回来,看到的就是这一副躁动不安的景象。
“先生,我回来了。”
“哦。”
君浣溪没好气应了一声,看着他满头大汗的模样,着实羡慕:“怎么弄成这样?陛下今日情形如何?”
黄芩将药箱随意一放,在她对面跪坐下来,端起案几上的水杯就喝:“陛下心里着急,非要我给他加快疗程,我做了半日的推拿,腰酸背痛,手都成鸡爪了,简直累瘫!”
君浣溪奇道:“他在着急什么?”
黄芩道:“我听陛下口中念叨,巳时想在崇明殿召见群臣。”
君浣溪心不在焉点头:“他的身体已无大碍,再过日子,便可以临朝了……”
从深秋到暮春,历时近半年,终于将他治得大好,健康在即。
一念及此,突然身体僵直,心伤无限。
是啊,他都已经好了,也是自己该离开宛都,返回弘西的时候了。
她,还欠沈奕安一个婚礼……
说话算数,不能再拖了。
“芩儿,拿纸笔来,我念你写。”
“是。”
黄芩将笔墨纸砚准备好,抬眸望她:“先生,你要写什么?”
君浣溪垂眼,缓缓道:“辞官退仕,归隐山林。”
黄芩瞪圆了眼睛,声音发颤:“先生!”
翌日清晨,带着请辞奏疏,直接去找吴寿。
立在殿外许久,才见吴寿从里间出来,肃然道:“陛下有旨,宣君浣溪觐见!”
君浣溪朝他点一下头,擦肩之际,却听得耳边一声低语。
“陛下很是动怒……你小心些!”
君浣溪不动声色,只咬紧牙关,直直走了进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