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们住的屋子也不是德福宫里那样了,屋子小而窄,窗子小,杏儿一进屋就傻了眼,然后摸了摸泛潮的似乎都能捏出水的被褥,冲着阿福哭丧了脸:“阿福姐……”
阿福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想笑:“看你,非说要跟过来,后悔了吧?现在可回不去啦。”
杏儿一甩小包袱:“谁后悔了!”
“没后悔就行。”
说实在的,阿福心里有点儿过意不去。
德福宫什么都是最好的,还有绿盈罩着,把她们当小的照顾。可是到了这,两眼一抹黑,紫玫看来是没啥指望了,还是靠自己吧。
第二天一早两个给发去洗刷东偏殿,从里干到外,累的两个小丫头腰都直不起来。
阿福情知道这是下马威,所以咬紧了牙,宁愿再累点儿,头一关得闯过去。杏儿也知道就算再苦,哭哭啼啼也没用。再说,她们在太平殿这里也不算苦差了。
杏儿自己就说:“总比发到下三门去好,人家能受,我们也能受。就算我留在德福宫,就我一个人,那也不比在这里好。”
下三门差不多就是苦役局了,最脏最累的活计都归那里头,粗笨的和犯了错的宫人被发到那里去——只听说有发去的,没听说有一个回来的。
其实,阿福想,在太平殿,也不是太糟。
太平殿,是真的名符其实,很太平。
几天下来,阿福也看出不少事。固皇子整天连门也很少出,太平殿也没有什么客人。日子是真太平,安静的白天也象晚上一样。
如果固皇子眼睛不是……
当然,阿福知道,这种事没有如果。
杏儿摸摸脸:“我黑了吧?”
说实话,是黑了。不过阿福说:“比我白啊,没黑嘛。”
“那肯定瘦了。”
“好象……”阿福真没看出来她瘦了。
好象后面没下文,好象胖了还是瘦了?这个完全可以让杏儿自己发挥想象补上。
杏儿咬了一口饼,对阿福小声说:“紫玫姐早上好象被杨夫人训了。”
“你听见了?”
“我不是有意听的……就是正好听到那么两句。”
阿福和她头靠头:“为什么啊?”
“嫌她熏香熏的味呛了。”杏儿说:“杨夫人说话……我有一半听不明白的,不过我知道一定是很厉害的话。”
“杨夫人念过书。”
杏儿小声说:“看起来那么瘦,训起人来嗓门可大啦。”
嗯……阿福可以理解,杨夫人训人时和平时的精神气儿不是一个水准。平时象木头,一要训人的时候,那就是木头浇了猛火油……
也是,阿福想,得理解她。这辈子也没嫁人,她年纪也不小了,过了这几年不知道还有没有日子了,不趁这会儿训人,将来想训也训不了啊。
“阿福姐,我觉得,过几年,我们要不出宫,留在宫里做个人夫人,也挺好啊。”
阿福意外的转头看她:“为什么?”杏儿不是一直惦记要出宫的吗?
“唉,我也说不清,可我觉得,当夫人,挺不错的。”
阿福瞅瞅她,又咬了一口饼:“你呀,再长两个脑袋,再说吧。”
“再长脑袋?”杏儿说:“你是说我笨吧?我可以学啊,上次不是听人说了嘛,有什么,事定成来着?”
有志者事竟成。
阿福咬着饼笑。
行,有个盼头儿也好。
阿福干活象以前一样卖力,不过心里隐隐也有了个盼头。
她盼的和杏儿不一样。说不上来谁盼的东西更遥远。
也许杏儿的盼头遥远,她的近。
不不,杏儿的盼头可以达到,她的……恐怕到不了。
中午时贵人午睡,她们没那个福气睡。领东西的差事她们做不来,送东西的差事还轮不着,就做针线。大些的宫女指派的,还有她们自己的。袜子破了得补,鞋底磨薄了,找些杂布来,再找些浆糊,要做鞋,得先打鞋底。这是门手艺,杏儿不会,阿福做这个做的很好,在家娘没有空,阿喜和她的鞋都是她做的。
阿喜……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。刘家待她好吧?刘昱书待她也好吧?
“阿福姐,你真是样样拿得起放得下啊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