重生之媚授魂与_作者:九月轻歌(244)

  舒心?

  从何而来?

  是独自面对身怀有孕夫君却在外征战的担忧,还是独自挣扎于苦难边缘时的无助凄凉,还是孩子出生后她甚至不能及时与他分享为人父母的那份欢喜?

  环在她腰际的手不自主地加重了一点力道,他扬了下颚,抵着她头顶乌黑的发丝。

  他在这关头,不负帝王,不负天下,独独负了她、欠了她。

  他在这片刻间的心境,忽然变回了当初那个十四岁的少年。

  那一年,征程中遭遇丧父之痛,他心碎,也陷入了茫然。

  他不知道是该返京丁忧,还是遵循父亲遗言继续留在沙场拼杀出一条能够光耀门楣的路。

  要尽孝就不能尽忠,要尽忠就不能尽孝。而且,尽孝的前提,是使得侯府的荣华在父亲那一代终结,他便是袭侯爵,也不过是空拿一份俸禄,再不可光耀门楣。

  后来,是因着圣命,是意识到整个家族的繁盛没落,才让他不得不直面现实,送父亲灵柩返京入土之后,又投奔沙场。

  而在今时今日,他真的真的很想放弃一切,只想做她叶昔昭的夫君,一个尽责的夫君。

  可是不行。

  这就等于放弃了他的前程,等于要让她与孩子都不能得到安享荣华之日,甚至于会就此成为朝廷弃子,一生再也抬不起头来。

  他的女人,可以苦一时,却不能苦一世。

  只是,这般 的女孩,如何独自面对那么多的孤单无助?她最需要的其实只有他,他早已看出、明白。即便是她如今变得坚韧,这一场磨折终究会成为他与她一生都难以弥补的缺憾……

  他闭了闭眼,这时才惊觉,一滴泪落下,滑过脸庞。

  泪水堕入她发间之际,他抬起手,不着痕迹地拭去。

  “你怎么了?”他长久的沉默,让叶昔昭不安起来,抬头相看。

  他却在同时蒙住她双眼,吻住了她。

  不能让她看到他的伤悲他的脆弱。

  这样只能让她日后更担心。

  良久,他 滑至她耳畔,语声平静如常:“你好好活着,我也一样。”

  终于,他们也到了这一步。

  活着。只有活着才是最重要的。

  “嗯!”叶昔昭郑重地点一点头,之后才道,“你无恙就好。孩子的名字,到时我让娘取个名字。”

  虞绍衡的手再度落到她腹部。

  之于孩子这件事,她更清醒理智,他则是感情用事——她想不论怎样先得个儿子,这样才算是真正给他绵延子嗣,而他却是满心想着要个女儿——如她一般的小小的女儿,由他宠着、疼着、呵护着,算作弥补对她所有的亏欠。

  也是因着心愿不同,虞绍衡没将心中意愿道出。

  叶昔昭手指抚上他眉宇,“明日去送送你,远远地看着就好。”

  虞绍衡不是很赞同,“何需那么辛苦,触目皆是盔甲战马,无趣得很。”

  叶昔昭当然无从认可他的说法,坚持道:“就要去。”

  虞绍衡也就微笑颔首,“那好,随你就是。仔细着自己的身体。”

  “嗯,放心。”

  送行的事就这样定了下来。

  翌日,虞绍衡麾下大军离开承远王封地,经隆城,挥师南下去往京城。

  叶昔昭与乔安一起登上城楼远眺。

  在叶昔昭的想象中,那是循序行走的军容整肃的一幅画面。亲眼见到之后,才知所见所闻与想象是天差地别。

  的确是军容整肃,可是这支队伍散发着无尽的锐气、杀气,每个人都带着必胜的骁悍自信,令人几乎不敢直视。

  迎风招展的旌旗上,一个“虞”字分外醒目。

  他们似是绵延无尽的黑色潮水,穿过隆城北城门,一路向南。

  万千军马之中,虞绍衡依然是最夺目的存在。

  他身披盔甲,□一骑黑色战马,周身焕发的气息,皆是上位者的霸气、冷峻、从容、自信。

  因为相距甚远,叶昔昭无从清晰地看到他的神色。只是分外清晰地感觉到,他的气息唯有征战带来的荣辱、生死、胜败。

  荣、生、胜是属于他的,其余的,是别人要消受的。

  没有缘由,她就是确信这一点。

  他不再是她的枕边人,他是平定天下的将军,黎民百姓心中的英雄俊杰。

  行至城门外,虞绍衡带住战马,回眸遥遥望向城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