元成帝听闻此事,只提笔的手顿了顿,神色间不见喜怒。拣起赫连章这几日上的奏折,皇帝闭目良久,只叫了顾长德往御医院宣旨。之后继续提笔朱批,忙碌于繁杂政事之中。
“这流言中人,就是你等口中那赫连葳蕤?”金太后一颗颗佛珠拨拢过去,对众人之前提到的一桩美谈,如今是一字不提。
宗政莹僵硬坐着,至今无法相信,一夜之间风向大变。
贵妃本就收敛,说话不多,此次倒还能安稳坐着。只心里明白,赫连家这次怕是竹篮打水。即便能从此事脱身,为了避嫌,赫连葳蕤想进六皇子府,难上加难。
齐妃和傅昭仪俱沉默不语。事情有变,这时候多说多错,老祖宗已露了不赞同,没怪罪下来,已是宽和。
“给老八选妃一事,皇贵妃还是费心看着。其他人,缓一缓不迟。”金太后现在是一心就等着老六家的消息。这皇子嫡妃,绝不是闹着玩儿的。
赫连敏敏带着人气势汹汹赶到丹若苑的时候,就看见慕夕瑶长裙曳地,一身黛青色,格外清新舒雅。正好整以暇,闲适焚香煮茶,坐在厅堂中候着她。周围除赵嬷嬷伺候,再无一人。
“正妃来得刚好。妾备了今年新出的七香花露,不妨坐下一品。”将茶具一一收好,慕夕瑶执起矽砂小壶,给赫连敏敏斟上花茶。
白玉瓷杯中绯红亮色,看上去煞是招人。其上一抹杏白茉莉,一见便知主人费了心思。
慕夕瑶端起小茶盏,深吸一口气,闭目享受花露清甜。
赫连敏敏本是一身火气,却被她举手投足间怡然镇静化解不少。
“正妃若是前来问罪,却是找错了人。”看她进屋时面色黑沉,不用细想,便知这女人气血上头,根本就没仔细思量过其中厉害。
“此事一出,旁人首先疑心上的,便是妾这个明面上受益最大之人。正妃觉得,妾会傻乎乎费了这么大劲儿,设个绝妙之局,好处么,就那么一丁点,腥气倒是惹来一身?”
她若这么勤快,这么有上进心,boss大人也不会每每恨得咬牙切齿。
慕夕瑶解释仅止于此。再说也不过画蛇添足。能想通的人,自然明白过来。若是想不通,再多解释也成枉然。
赫连敏敏静静观察她半晌,终是端了茶慢慢饮尽。
莽撞了……慕氏说得不错。不仅赫连家被人算计,连她,也没能置身事外。这事若调查起来,慕氏嫌疑最大,若要隔离审讯,她这般情形,绝不会好受。
“这回实在欠了考虑。侧妃当勿记挂心上。”赫连敏敏当先退步。
“此事确实需得慎重。以妾看来,正妃还是好好诊脉,自个儿身子到底如何,心中还需有个准数。”慕夕瑶这话可是真心实意,她对赫连敏敏的身子,已是存了不妥的预感。
“那便谢过侧妃好意。不过妾这身子,可是康健得很。养生嬷嬷日日调理,隔三差五也会把脉看看。从不曾听她说过妾的身子有何不妥。这时候用不着匆忙间寻医问药,白白让人看了笑话。谣言终归是谣言,事实如何,到时一验便知。”
流言才起,她就赶着传唤御医,这不是正好让大伙儿看热闹吗?
“此言差矣。”慕夕瑶缓缓摇头。“宫中御医应是已在路上。正妃还是早做准备的好。”消息传得这样厉害,宫里应该早得了信。元成帝会不会立刻遣人过来,慕夕瑶不知。但淑妃必然等不及要听确切消息,说不定赫连敏敏一回去,就能见到一溜医官。
赫连敏敏唇角抿紧,并不畏惧。她的身子她清楚得很,怎会有隐疾?宫寒之症医书上可是写得清楚,会伴有腹痛,四肢易冷,夜里惊悸。这些症状,她一个也无,怎会是宫寒无法传承香火?
慕夕瑶看她自信满满,也不多说反招她嫉恨。心中却是谨慎非常。
此事结果,恐怕会让赫连敏敏始料不及。不过这时候御医将至,已然来不及事先探底。能布下此局之人,怎会留下一处轻易就能被揭穿的硬伤?
宫寒……慕夕瑶眉头微微蹙紧。
同样皱眉的,还有赫连家两父女。
“父亲,对方在宫中也有布置。这事情恐怕甚大。”既已闹到宫里,可见背后之人预谋已久。
赫连葳蕤压着火气,心里万般恼恨。她的青云扶摇之路,居然被人拦腰截断。就算赫连家气运未尽,还能从此事中摘除干净,她也再入不了六殿下府门。这时候赫连家绝不能倒,而她也需为自己谋划后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