掩盖在心头的怒气散去后,她总算明了,海东青提出条件,要她随身伺候,不是为了报复,只是为了生意。
他看上的,是她对京城各商号的了解,不是她的身子。他要的服侍,是要她像婢女似的,替他指点商号,再捧着帐本,像只跟屁虫似的,在他身后亦步亦趋--
柔软的红唇,被她咬得更红润。她突然觉得,自个儿被羞辱了。
钱家的五位姑娘虽然性子不同,但都生得花容月貌。她也知道,自个儿是美丽的,男人垂涎的目光,她更是早就习以为常。但唯独海东青,对她的美貌视若无睹,对诱惑免疫,就连她跳上床了,他都还能冷眼旁观。
怪了,他为什么对她的美色不感兴趣?莫非是嫌弃她不够温柔可人吗?
唔,其实,当然不是说,她想要这胡蛮对她感兴趣,她才不希罕他是不是对她感兴趣,她只是--
可恶!
一阵烦躁袭上心头,让她莫名躁郁,凤眼直瞪着身前那伟岸的背影,无法移开视线。
两人一前一后,穿街过市,默默无语的走着。无论走到哪里,哪儿的市集就陡然转静,所有的人都瞪大眼睛,好奇的盯着,有的人胆子大一些,还会远远的跟在后头。才走过几个街口,跟在后头的人,已经排了长长一串。
转入另一条街道,茶叶的香气消失了,取而代之的是书香。放眼望去,街道的两旁,林立着书店与墨刻坊。
珠珠走得头都发昏了,眼前的海东青,不知为什么,突然停了下来,害她煞不住脚,险些一脑袋撞上去。
「你搞什么鬼?!怎么要停下来也不说一声?」她伸手便挡,小手撑住他的后背,仰起小脸,不悦的抱怨。
海东青没有理会,绿眸看向前方,浓眉微扬,严峻的脸上难得的出现诧异。
由规模最大、设备最齐全的那间墨刻坊里,走出一个成年男子与一位少年。男人俊朗高大,少年则俊美潇洒,两人意态轻松,不知正在谈论什么,一瞧见海东青与珠珠,瞬间也愣住了。
男人是城东严家的长子严耀玉,少年则是钱家的独子旭日。
只见旭日笑容一僵,紧张的挥挥扇子,额上却不断渗出冷汗。
「三姊。」他唤道,收起扇子,礼貌的朝她点点头。
接着,他毫无预警的转身,拔腿就逃,活像背后有恶鬼在追着他。
珠珠动作也不慢,小手挥鞭,往前一抽。
「啊!」
大街上传来一声惨叫,接着人群主动分开,旭日的脚踝上卷了鞭子,被拖了回来,一身华贵的衣裳全抹了地,原本搁在袖子里的纸张,这会儿更是掉得满街都是。
「为什么看到我就跑?」她挑起柳眉,睨着狼狈不堪的弟弟。
「不知道,我的脚不听使唤啊!」他无辜的说道,慢吞吞的爬起来,压抑着再度逃走的冲动。
「你到西市来做什么?」她哼了一声,手腕轻抖,把鞭子收了回来。
「呃,来找严大哥商量,借他严家的墨刻坊一用。」
「你这会儿又印了些什么?」珠珠走到墨刻坊前,随手拿起一张油墨未乾的杂报。这弟弟搁着家里的事业不管,办了份杂报,每逢初一、十五出刊,专印些京城的文人轶事、商家要闻、官府新政等等五花八门的消息。
「唔--其实--呃,也、也没什么啦--只是写了一些三姊您的事情--」
旭日满脸尴尬,愈说愈小声。
春暖花开,按照惯例,是应该发售花季特刊,详列出京城内处的牡丹园,但是这会儿,特刊还没发,三姊与海东青的事就吸引了全城的注意力。他眼看机不可失,索性打蛇随棍上,挥手写了一篇文章,把来龙去脉仔细的说了个明白,小赚了一笔银两。
也难怪这件事闹得人尽皆知,根本就是旭日在推波助澜,把事情炒得热闹滚滚。
「销路怎么样?」她不怒反问。
「好极了!」他眼睛一亮。
前两日又推出新刊,销路好得离谱,自家墨坊的油墨都印得乾涸了,他连忙跑来严府,向严耀玉借墨坊。
放眼京城,也只有严家的墨刻坊,能临时应接如此大量的订单。再者,看在两家的「交情」这么深厚的分上,严耀玉绝对会出手相助。
「那好,我要拍成。」生气也没用,她务实的要求实质的补偿。「我六你四。」她补了一句,言明分配比例。
「不行,最多五五。」旭日哀叫,急着讨价还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