消息很快在少女间传开。
山麓下那株能求得姻缘的桃树逃了。
它在一夜之间消失。前一天,有少女去时,还见它迎着日渐凛冽的冬风,临着
悬崖独立,她送上贡品祭拜,绑妥红线后下山;第二天别的少女上山,却发现桃树不见踪影,崖边的巨石上破开又深又大的洞,桃树已抽根离去。
少女们惊慌起来,有的面带愁容、有的寝食难安,全都日渐憔悴。
后来,有人想到了。
木府里那株桃花,不就是千年桃花的分株?
虽然未满千年,却是种在木府里,说不定会更有效。
她们重拾笑容,同样带着贡品,在石牌坊前摆放妥当,红线绑在甜酥饼盒上,就这么排得满满的,还排排排排排排排,排到大路上去,阻碍行人车马移动。
因为过于不便,甚至连全身缠满药布,只露出一张俊容的黑龙受到姑娘召唤、来到木府的时候,都被逼着从侧门由灰衣人领着走进来。
由于是侧门,路径更曲折,黑龙走到满腔不耐时才来到大厅。
大厅里也没好到哪里去。
桌上、椅上、甚至地上,都摆满拆开的盒子,盒里都是甜酥。有的是压模很是
讲究,饼上有龙有凤;有的是作法讲究,饼皮或厚或薄,薄的细致如雪,小小一个就能堆叠超过百层;有的是内馅讲究,有桂花馅、玫瑰馅、莓果馅、豆沙馅、芝麻馅等等。
姑娘坐在椅子上,桌上只剩能放一杯茶的空间,每盒甜酥饼里,都只有一个被咬了一小口。她喝了几口茶,双手捧杯搁在裙上,轻轻叹了一口气。
「我吃腻甜酥饼了。」她宣布。
黑龙翻了个白眼,极力忍着不对这小女人咆哮的冲动。他必须习惯、必须忍耐,就算听见再荒谬的理由、再微小的藉口,都不能被激怒。
「没人要你都吃。」
他嫌恶的挥手,驱赶弥漫的甜香。
「但是,她们都送来了。」
黑龙眯眼,淡淡下了结论:
「贪吃。」
「我是好奇。」
她耸耸双肩,难得露出无奈的模样,却只是为了推卸责任,像拂开掉落的饼屑般,把事情丢给别人。
很明显的,那个倒霉鬼就是他。
黑龙想的没错。
姑娘接着就抬起头来,漾着纯真的笑,殷勤又和善的问:
「黑龙,你爱吃甜酥饼吗?」
她问得直接,连找理由都省了。
望着那些甜酥饼,他就觉得腻,还腻进骨子里了。要是他的鳞片不是落在姑娘手上,而是还留在他身上,现在肯定片片都竖起。
「我才不吃。」他答得飞快。
娇美俏脸上才刚流露出一点儿失望,折成宫灯形状的信妖立刻把嘴里的火吐出来,飞下来绕着黑龙乱嚷乱叫。
嘎啦嘎啦、嘎啦嘎啦。
「大胆!」
它训斥着,故意提醒,不错过狐假虎威的机会:
「笨泥鳅,姑娘都这么问了,你就该高高兴兴的说喜欢,然后把这一屋子的饼都吞了。」
「想都别想。」黑龙立场很坚定。
「你这笨泥鳅,怎么就不听话呢?」
它最擅长如此,指责旁人时不忘向主人谄媚,飞落在绣鞋旁,凌着一盒饼没沾着,邀功的问着:
「姑娘,我最听话了,对不对?」
她点点头,很是称许:
「对,你听话多了。」
简单几个字,就让信妖沐浴在深浓幸福中,晕陶陶的直转,觉得就算此刻被粉碎消灭也值得了,它绝对不会有一声抱怨——
姑娘的下一句话,却让它恨不得干脆把自己灭了。
「所以信妖,赏你吃三盒饼。」
表面上说是赏,实则是拒绝不了的命令。信妖虽然稍稍露出苦脸,但很快恢复过来,为了不让黑龙嘲弄、为了成为姑娘最宠爱的妖、为了自圆其说,它硬挤出笑脸。嘎啦嘎啦。
嘎啦嘎啦。
它干笑着,忍住语音不颤,大声回答:
「多谢姑娘赏赐。」
柔软的信纸下两端卷起,再精致的各分手掌与五指,连指甲都清清楚楚。它双手各抓一个饼,往嘴里开始塞,却偷偷黏起舌头,大口大口咀嚼,为了表现尽责,它还多吃了两盒。
「好吃吗?」姑娘问。
「嗝、嗝,好、好吃!」它满腹圆鼓的回答。
姑娘啜了一口茶,不轻不重、不冷不热、不笑不怒的再问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