禁果_作者:典心(79)

2018-04-19 典心

  即便知道来电的是亚历,他也不想接听,但刺耳的铃声,在深夜格外清晰,他不想打扰素馨的休息,偏又深知亚历有多么固执。

  粗糙干裂的大手,终于按下通话键。

  “喂”

  “霍森?”亚历的声音,有些讶异。

  “是我。”

  “你的声音,很沙哑。”事实上,那声音简直就像是八十几岁的老头子所发出来的。

  “嗯。”从最简单的单音,都可以听出他的憔悴。

  亚历不浪费时间,直接切入正题。

  “我找到凯曼了。”他花了一点时间,才揪出那个家伙,不过倒是花了很少的时间,就让那家伙痛哭流涕的乖乖说出一切。“当年,他说了谎。是他以你的前途作要胁,才逼得素馨离开,他让素馨单独去退房,就是知道你会去确认,他还给了她一笔钱,但是她没拿。”

  她不要钱。

  她说过了,哭着这么告诉他。

  我不要钱。

  但是他不相信。他没有相信她……

  悔恨如刀,凿挖着他的心,愈戮愈深,连灵魂都要溅血。

  “我不在乎了。”他咬着牙,眼前朦胧。“我什么都不在乎了。”

  “霍森?”

  他抱着头,全身紧绷颤抖,嘶声低吼,如受伤的兽。“我己经伤害她了,伤害得太深。亚历,她怕我。我让她怕了我……”他喘息着。“我无法忘记,对她做的事、对她说的话,我记得那些,每分每秒都记得,我害她心碎、害她昏迷、害她感染肺炎……”

  亚历在电话那头沉默,静静聆听好友急促说着,模糊不清的连串话语。他听不清内容,却清楚的听出,好友有多么悔恨。

  喘息声里,夹杂着泣音。

  这个曾被卡车撞到,好不容易救回了一命,熬过无数次痛到昏厥的复健课程,还有漫长艰苦的电影拍摄期,从不皱一下眉头、说出一句抱怨,意志如钢铁般坚强的男人,正为了自责而无声落泪。

  亚历其实知道,霍森也曾哭泣过。

  是苏菲告诉他,三年多前在确认素馨离开时,曾在霍森狂乱的蓝眸中,看见泪水闪烁。

  他的泪水,都是为了一个女人。

  同一个女人。

  杨素馨。

  许久之后,当霍森稍稍恢复冷静时,亚历才开口问道:“你现在想怎么办?”

  “怎么办?怎么办?”他重复这三个字,极为茫然。“我不知道,我不能思考,只能想着那些——那些一=”悔恨压得他就将崩溃。

  “你想挽回她吗?”

  “我当然希望。”但,希望渺茫,他连想都不敢想。“如果,可以挽回她,我什么都愿意做。”他低语。

  亚历听见了。

  “我知道了。”他说道,接着挂上电话。

  霍森松开手,任由手机掉落地面。他仰起头,望着天花板上苍白的日光灯,无神怔忡,再度陷溺进无边无际的痛苦中。

  这时,他还不知道,亚历己经出发了。

  睡睡醒醒,好像过了很久很久。

  感染肺炎的素馨,终于慢慢的、慢慢的痊愈了。她不再需要注射营养点滴,从流质食物,渐渐改为固体食物,体力也逐渐恢复。

  早上,医生来看过,说她病情好转,明天就可以出院了。

  这些日子以来,医生与护士对她照顾有加,春娇出现之后,更是揽起一切,不论大事小事,全都办得妥妥当当。每天,翔翔都来看她,春娇守着孩子,就像是母鸡守着小鸡。

  律师离开了,霍森也同意签下协议书,把翔翔还给她。她亲眼看过,那张由春娇让熟识的律师所拟的、写满密密麻麻条文的文件,认出他潦草的签名。

  他让出了一切权利。

  准备好充足火力的春娇,显得有些失望,因为霍森根本毫无反抗,连看也不看一眼,就签下了那份只对素馨有利的文件。

  让她看过文件后,春娇告诉她,可以安心了。

  安心?

  是了,翔翔不会被夺走,她是该安心了。

  心,是安了,却,还痛着。

  她知道,霍森一直守在门外,不曾离开过。偶尔,当门被推开时,她能够看见他的背影在门缝中一闪而过。起初,她连看见他的背影,都会颤抖恐惧,但是他从不回头,像是清楚知道她在害怕。